李月平被宮人引著入殿內,唐瑤聽到傳報眉眼裡揚起難以自持的笑意,連忙起身跑到外殿相迎,這不合宮中禮儀,她不等一下李奕也不合規矩。
李奕隻聽她發出驚喜又短促的笑聲,抬眸便是她翩翩而起的紗衣和窈窕的身形,他很久不曾見她這麼高興了。
李奕放下筆起身,跟在唐瑤身後出去。
“娘!”
李月平聞聲先朝通往側點的門廊看去,出來的是她許久不見的女兒,她嘴角眼角也露出笑,心裡高興極了,正準備和女兒說話,見一高大年輕的男子從女兒身後出來。
不是她親侄子李奕又是誰?
李月平俯身行一宮禮,李奕是天子,比她位尊,但她是李奕的長輩,先皇嫡親姐姐,李奕要尊她一聲姑母,她自然不用行臣婦拜見君王的大禮,隻道一聲:“皇上。”
她麵上三分慈愛三分恭敬,沒有一點長輩的拿喬,便是隻癡長李奕兩歲的懷淑公主麵對李奕時也做不到這樣。
懷淑公主因太後勢大,在李奕麵前不顧尊卑,隻以長姐自居,李奕多有不耐,隻不和她一個女子計較罷了。
然而貴為長公主的姑母卻能對李奕這般,長公主受高祖寵愛,受先帝敬重,這是懷淑遠遠比不上的,長公主在李奕麵前以姑母之尊待之亦無不可,卻真軟下態度。
長公主早年跋扈,惡名許多,卻還深受高祖喜愛,除了是高祖的長女外,與她會做人分不開的,該長人顏麵時不能端著,就得長人顏麵。
年僅十九卻已承受許多輕慢的李奕心中不無動容。
李奕連忙上前托起她的雙臂,“姑母不必多禮,侄兒原想去府中拜見,今日瑤兒妹妹說想念姑母,侄兒隻好勞煩姑母來宮中一趟。”
李奕對長公主不稱朕而稱侄兒,親近之意溢於言表。
先帝逝世早,李奕一直被寧氏養著,長公主原擔心李奕親近她們寧家,和遠了李氏家族,今見他對自己親近,便安心許多,臉上笑意更重。
李奕給她賜座,又問:“姑母近來安好?府中老夫人安好?中書令大人在府中忙些什麼?”
李月平:“姑母無事,老夫人也安好,老爺白日當差,晚上回來得空了看看書。”
李奕聽她這樣說,知中書令也不得閒。
此前他曾召見中書令,之後將唐瑤兒的二哥唐隨調入北衙禁軍,北衙禁軍原是他父皇為他留的宮中守衛,但他十二歲時握不住這股力量,如今北衙禁軍安插了哪些人手,是否還能為他所用,他沒有把握。
唐隨是他表哥,即使沒有唐瑤在,他也信唐隨,不過唐隨能否在北衙禁軍中站得住腳,當得起他交給的重擔,他就不清楚了。
中書令想來也在為這一事操勞。
李月平又對唐瑤道:“你弟弟個不省心的,你爹愁他愁壞了,看書也看不成!”
唐瑤的弟弟今年剛滿十歲,正機靈頑劣的年紀。
李月平:“每天都喊著要學他大哥哥做將軍,把夫子按在身下當馬騎,你說說這,一天一頓抽都管不住他!”
大哥哥是唐家老大,唐瑤的大哥,唐彥,十年前還不及弱冠,就跑去塞北,從軍去了,他去時唐瑤才到他大腿,抱著他哇哇哭,十年裡就回來過兩次,到現在還沒說親,李月平快被他急死了。
李奕笑道:“中書令大人一世從文,其父唐子興先生更是不世文臣,沒想到幾個表哥表弟卻愛習武多過舞文弄墨,蓋是隨了姑母。”
“哪是隨了我?姑母可沒做過什麼。”李奕一句話讓李月平的記憶回到高祖時期,高祖稱帝後北部還有戎狄來犯,高祖曾親自領兵退敵,她當時還小,就坐在高祖的馬前,那時隻是任性罷了,這朝中沒出過一個女將軍。
李月平不由感歎,“這是李家馬革裹屍得來的天下。”可如今姓寧的小人卻隱隱有壓真主的勢頭,李月平眼裡劃過厲色。
李奕自是看得出她情緒的轉變,忙急切道:“姑母幫朕。”
李月平驚了一下,知李奕要的不是她幫,是她的丈夫唐策相輔。
她當然是知曉他意的,堂前都傳遍了,如今她女兒在宮中受帝寵,如日中天,這個訊息還不明顯嗎?
她比李奕想的遠些,如今寧尚書走前麵,功高蓋主,他日唐策走前麵,又是誰功高蓋主?
可沒辦法,誰讓她的小女兒在這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