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社的郵局很小,就一間屋,大概二十來平米,裡麵有兩個職工在忙碌,最主要的業務是負責整個公社的信件、包裹和電報業務,儲蓄借貸隻占極少部分。
1975年的一年期存款利息為3.24%,餘思雅琢磨了一下,存了100的兩年定期作為不時之需,又存了350的活期,打算以後利用這筆錢做點什麼。還有50塊就沒存,留作家用。
這個時候還沒有銀行卡和存折,用的是存款單,統一印刷的,就一張紙,像後世的收據那麼大,上麵的存款日期、時間、金額和存款人都需要手寫。
填好資料後,郵局工作人員蓋上了銀行的印章,將存款單給了餘思雅。以後就憑這個和她的私人印章來取錢,要是這東西丟了非常麻煩,所以得好好保管。
存好錢出了郵局,餘思雅就看到了斜對麵的肉聯廠,頓時有點走不動路。不知道是不是這具身體太缺少油水的緣故,看到肉,嘴巴裡就自動分泌唾液。
想當年她可是連肥肉都不吃的主,如今竟會對著個肉攤子流口水,想想就心酸。
兜裡有錢了,餘思雅不打算委屈自己,她大步穿過馬路,到了肉聯廠前的肉攤子麵前,笑眯眯地說:“叔,給我來兩斤肉!”
賣肉的大叔瞅了她一眼:“票呢?”
餘思雅的臉頓時垮了下來,她一時高興忘了這個時代買肉不光需要錢,還要票。
可讓她什麼都不買,就這麼空著手回去,餘思雅不甘心,她可憐巴巴地看著賣肉的大叔:“叔,有沒有不要票的?”
大叔指著旁邊那堆碎骨頭:“這個不要票,一毛五一斤。”
大叔的刀工太好了,這骨頭剔得特彆乾淨,一點肉都沒有,全是骨頭,難怪沒人買。鄉下人覺得花一毛五買這樣的骨頭還不如去買斤糧食,加點粗糧都夠一家人飽餐一頓了。
但餘思雅不嫌棄,她就喜歡喝骨頭湯:“成,叔,我都要了,你稱一下多少斤。對了,還有什麼不要票的,都給我來點唄,我家弟妹好幾個月沒嘗過葷腥了。”
“沒了,下次趕早。”大叔頭也沒抬,將骨頭用乾稻草拴在一起,掛到稱上,“三斤二兩,四毛八。”
餘思雅給了錢,接過找零,美滋滋地拎著骨頭回去了。
沈建東已經稍微把家裡收拾了一下,從柴堆裡把椅子拉了出來,又找了個比較平整的木板,搭在屋簷下,作為臨時的飯桌。
看到餘思雅回來,他馬上站了起來,跑到門口伸手接東西:“嫂子,我來拿!”
這點東西哪需要用他,餘思雅拒絕:“不用,咱們今天中午吃骨頭冬瓜湯,你去把紅英接回來。”
沈建東有點頭痛:“她恐怕不會跟我走。”
餘思雅拍了拍他的肩膀:“她會跟你走的,要是三叔三嬸不肯放人,你就去找隊長。”
餘思雅琢磨著,沈建東也不算太小了,身為家裡唯一的男丁,該鍛煉鍛煉他了。沈老三手受了傷,他兒子嬌生慣養,比沈建東還小一歲,這家子現在不成氣候,萬一打起來沈建東也吃不了多少虧,讓他試試。
沈建東聽了這話,蹬蹬蹬地跑了出去。
剛跑到門口,餘思雅又喊了一聲:“記得把紅英的衣服都帶回來,免得下次還要跑一趟。”
“知道了,嫂子。”沈建東扯著嗓子回了一句,飛快地跑到了沈老三家,他這回也學精了,像餘思雅那樣,根本就不進去,站在院子外,大聲喊,“紅英,紅英,嫂子讓我來接你回家!”
朱愛華聽到這喊聲,氣得差點摔了手裡的搪瓷缸子。
她瞪了一眼在切菜的沈紅英:“怎麼,聽到那小雜種在喊你,心動了?”
沈紅英紅了眼,握住菜刀的手一頓,頭一次頂嘴:“建東跟建武是兄弟,他是小雜種,建武是什麼?”
還敢頂嘴,朱愛華氣炸了,拿起案板上的茄子就往沈紅英腦袋上砸:“你個死妮子,敢跟著我唱反調了?你真以為餘思雅會管你?彆做夢了,她不過是做做樣子,要不是你三叔心善,誰願意白養了這麼一張嘴,你不信你就看,你回去了要不了幾天就會被趕出來!”
朱愛華又拿出以前的說辭來嚇唬沈紅英。
沈紅英完全遺傳了她二嫂的性格,老實木訥膽小,很好控製,她說什麼就什麼。
要不是看沈紅英能乾活吃得少,年紀又比沈建東大兩歲,過兩年就可以說親收彩禮了,她當初也不會同意要房子和沈紅英,
讓大房拿了撫恤金。
沈紅英咬了咬牙,淚珠在眼眶中打轉。
朱愛華瞥了一眼她這敢怒不敢言的樣子:“快點切菜,想餓死我們啊?”
就在這時候,外麵又傳來了沈建東高亢的聲音:“紅英,嫂子讓你收拾衣服,免得下午還要跑一趟!”
聲聲真切,喚起了沈紅英對家的渴望。誰不希望回自己家,誰願意寄人籬下呢?她之所以在這裡逆來順受,忍氣吞聲,還不是因為無父無母成了孤兒,沒有了依靠嗎?
如今她嫂子願意讓她依靠,她的弟弟在真切的喊她回家!沈紅英不知哪兒來的勇氣,丟下了菜刀,一口氣衝出了灶房,對著院子外的沈建東大喊了一聲:“你等我一下!”
說完,她衝進了自己睡的柴房,抱起她僅有的兩件衣服,都沒疊就衝了出來。
朱愛華沒想到她會突然變大膽了,氣急敗壞,跟著跑出來,攔在她麵前:“你要去哪裡?想走可以,你在我們家吃了好幾天的飯,把糧食還上,不然不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