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思雅完全不知道,她還沒告狀公社就要來給她撐腰了。
出了清河村,她一時半會兒還真不知道去哪裡,餘家肯定不能回,這鄉下也沒招待所,即便有也要大隊開證明,不然不能住。
好像現在也隻能去找周部長了,可老是為了同一件事去找對方,周部長不煩,她都覺得煩。
餘思雅琢磨了一下,乾脆拐了個彎,沒去公社,而是打算去隔壁村找原主的一個初中同學,兩人很要好。那個女同學家裡人都是憨厚的農民,她去住個一兩天應該不成問題。
她得好好想想,有沒有什麼法子好好收拾一頓姓沈的,省得他們再生事。
“餘……餘思雅,你要不去我姑姑家暫住?”楚玉濤一直遠遠地跟在餘思雅後麵,見她拐彎就知道她不會回娘家。可她一個姑娘家,不回娘家,能去哪兒呢?
餘思雅回頭看是他,有點意外:“不用了,我去找小芬。”
楚玉濤跟原主以前的關係本來就挺敏感的,她再去他姑姑家住著,被人看到還不知道怎麼傳呢。餘思雅不想給他添麻煩,也不想平白惹一身腥。
“小芬要結婚了,恐怕不方便招待你。”猶豫了一下,楚玉濤說道。
餘思雅一聽就明白了,原主跟小芬的友情沒想象中的那麼靠譜,不然要結婚了,沒道理不通知好朋友。當然也可能是鄉下人忌諱她寡婦的身份,但不管是哪一種,她現在都不好去打擾對方。
“走吧,我姑姑家在公社,他們家房子多,有空的。”楚玉濤再次邀請道。
餘思雅思忖片刻:“謝謝你楚同誌,不過借住就免了,你姑姑家的房子能出租嗎?”
經過今天這個事,餘思雅是想明白了,在鄉下人眼裡,餘家、沈家的房子都沒她的份,也不是她的家,所以隨時都能被他們找個借口趕出去。她得有個自己的房子,這樣就沒人能趕她了,現在她口袋裡窮,買不起就租嘛,而且公社的治安更好,也比鄉下要開化一些,呆著都比村裡舒服。
短短的接觸,楚玉濤已經意識到餘思雅是個極有主見,不願欠人人情的人,遂答應了:“我帶你過去,你問問她吧。”
“成,那麻煩楚同誌了。”餘思雅琢磨著,要是他姑姑不肯租,那就再找找,公社有幾十戶人家,就不信沒人出租房子。
不過餘思雅多慮了,楚玉濤姑姑聽說她要租房子,很痛快的答應了。
楚玉濤姑姑的房子確實很多,一排七八間瓦房都是他們家的,餘思雅租了最邊上的那間,房子很舊很簡陋,裡麵隻有一張床和一張桌子,兩把椅子,其他什麼都沒了,而且廁所要跟人合用,做飯也隻能拿個爐子在屋簷下炒菜。但相應的房租也相當便宜,一個月隻要兩塊錢。
付了一個月的租金,餘思雅就暫時有了落腳的地方。想到這個地方完全屬於自己,餘思雅心情就非常好,她問楚姑姑借了桶,打水清理屋子,忙到快天黑總算弄完了,看著整潔完全屬於自己的房子,餘思雅多了一份歸屬感。她決定了,除了找工作,考大學,她還要努力攢錢買一套屬於自己的房子。
***
成功趕走餘思雅,沈家人沒來得及享受勝利的果實就被大隊長突如其來的話給砸懵了。
“不可能,餘思雅就初中文化,成績也不怎麼樣,跟個悶葫蘆一樣,她寫的文章怎麼可能登報!”朱愛華第一個反駁。
她娘家侄女就是小學老師,算是村裡有文化的人,尚且做不到,更逞論餘思雅了。
大隊長暴跳如雷:“馮書記親自派人來通知我的,還能有假。行了,你們這話對著馮書記說去吧。”
哪怕大隊長沒多少文化也知道,餘思雅這是入了馮書記的眼,以後大有造化了。他懶得理這些愚蠢的沈家人,趕緊叫了幾個村民去找餘思雅。
看大隊長說得篤定,而且還安排人去找餘思雅,沈家人慌了。他們之所以敢這麼欺負餘思雅不就是仗著沒人給她撐腰,連娘家都不幫她,甚至站在他們這邊嗎?
可現在大隊長告訴他們,餘思雅以後的靠山是馮書記。馮書記是什麼人,那可是他們紅雲公社的一把手,吃國家糧的。
怎麼辦?早知道餘思雅有這造化,他們就該跟她打好關係的。沈家人懊惱不已,沈大江比較機靈,掃了一眼焦急的大隊長,趕緊表示:“大隊長,我們也去幫著找思雅,多個人多份力量,早點找到她,免得馮書記等得著急了。”
大隊長知道沈大江的心思,但他說得也沒錯,早點找到人才能早點交差,便由著他去了。
沈老三看到沈大江這副殷勤的樣子,撇了撇嘴,沒有動。
村裡的青壯年都發動了,把村子裡,山上田裡,餘家,還有通往餘家村的那條路都找了個遍,結果還是沒找到餘思雅,她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
派出去的人都空手而歸,大隊長氣得臉都青了,渾身籠罩著一層低氣壓,恨恨地指著沈大江他們:“看看你們乾的好事,你們自己去公社給馮書記交……馮書記,周部長,你們來了!”
真是說什麼來什麼,剛念叨人就來了,大隊長在心裡把沈大江他們罵了個狗血淋頭。
周部長來就直接問:“餘思雅呢,找到人了嗎?”
大隊長硬著頭皮搖頭:“她常去的地方都找過了,沒找到人,村民們還在繼續找。”
聽到這個答案,周部長就來氣,直接大手一揮:“把今天鬨事的沈家男人都給綁起來,吊在樹上,餘思雅什麼時候找回來,就什麼時候把他們放下來!”
沈家人聽到這話嚇壞了,沈老三直接嚇得兩腿顫抖,一股黃色的液體打濕了他的褲子,流到地上,空氣中散發著一股尿騷味。
看到這一幕,周武更是鄙夷:“出息,都綁起來,速度!”
“周部長,我們知道錯了,現在最要緊的是把思雅找回來,你讓我們將功折罪去把思雅找回來吧。”沈大江趕緊求饒。
周武冷笑:“找人跟把你們吊起來不衝突。我上次說的話,你們都當放屁是吧。”
才多久,就又惦記上彆人家的東西了,看來是他上次處罰太輕了。
身強力壯的民兵們迅速出動,飛快地將人吊了起來,沒幾分鐘,沈家十來個男丁都被綁在了樹上,很是難看。
見好說都說儘了,周武還是這麼不給麵子,沈大江很是窩火,綁在樹上,惱怒地說:“周部長,這是我們沈家的家務事,你們武裝部是不是管太多了?”
“管太多?撫恤金是誰發的?你們家的事,你們家能大過公社,大過國家,大過法律?老子再說一遍,撫恤金是國家發放給犧牲戰士的家屬的,是他們失去了親人,失去了家裡壯年勞動力收入銳減的補償。有資格拿撫恤金的包括烈士的父母妻兒、未成年弟妹。彆說叔伯、同宗親戚了,就是成年的兄弟姐妹都沒份。這筆錢是國家發的,你們不服氣可以去縣裡麵告老子,看看是老子有理還是你們有理!”周部長大聲說道,既是說給沈家人聽的,也是說給其他村民聽的。
等他說完,馮書記接著說:“周部長說的都是國家政策,這是國家規定的,你們敢違背,就是跟國家對著乾,跟人民對著乾……”
最後這句話一出,沈家人都嚇傻了,這頂帽子可不能扣,不然一句“反人民”他們就吃不了兜著走。
“周部長,馮書記,我們知道錯了。本來我們也不想這樣做的,是沈大江兄弟倆三番兩次找上門遊說我們,說什麼咱們老沈家的東西,沒道理讓個外姓人把著,回頭傳出去,彆的人都要笑話咱們老沈家。我們一時受了他們的蠱惑才來的。”
“是啊,我們跟餘思雅又沒什麼過節,還不是沈老三許諾,要是我們能幫著他把餘思雅趕走,就分我們一家五塊錢。”
“馮書記,我們知道錯了,我們以後再也不敢了,你就饒了我們這一回吧。”
……
見勢不妙,本家人一股腦地將沈大江兄弟倆給賣了。
周部長鄙夷不已,都是些什麼東西!
他懶得搭理這群狗咬狗的沈家人,當務之急是找到餘思雅,不然天黑了,她一個姑娘家在外麵不安全。
周部長親自帶著人,分成好幾隊出去找餘思雅。但到了天黑都還是沒找到人。
這下大家更擔心了,就連馮書記也沒回去,留在一隊等消息。這注定是個不眠夜。
更苦逼的是沈大江等人,他們被捆綁在樹上三個多小時了,期間隻喝了一杯水,又累又渴,渾身的血脈不暢,而且很多蚊蟲叮咬他們,又癢又疼,難受得緊。
眼看遲遲找不到餘思雅,這種酷刑也沒法結束,沈老三一個大男人直接苦了:“馮書記,你饒了我們這一回吧,我們知道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我看到餘思雅就繞道走。”
朱愛華和吳月等女眷心疼男人和兒子,也紛紛向馮書記求情:“馮書記,你大人有大量,就饒過他們這一次吧。你看我們家老三被蚊子叮了滿頭的包,渾身都痛……”
“你們的男人、兒子吃的苦是看得到的,可餘思雅吃的苦呢?你們心疼你們的男人,那就沒想過餘思雅一個年輕姑娘被你們趕走,無家可歸,這天黑了,她怎麼辦?鄉親們,咱們做人得將心比心,講良心。周部長給你們講了律法,我跟你們講講道義。你們說自家兄弟死了,侄子也死了,就留下兩個小的,你們當叔叔伯伯的不幫著照應照應,還整天想著怎麼把侄子的家給吞了,像話嗎?還有點做叔叔伯伯的樣子嗎?對得起你們埋在地下的兄弟嗎?”彆看馮書記脾氣比周武好,但他說起話來也相當不客氣。
沈家人被他說得麵紅耳赤,一個個垂著頭:“馮書記,你說得對,都是我們的錯,是我們不對,我們以後改。”
“知道改就對了。你們不是過意不去嗎?那好好掛在樹上反省,免得下次又犯。”馮書記一錘定音,擋回了沈家人的求情。
沈家叔伯整整被綁在樹上十幾個小時,直到清晨,周部長才派人傳來消息,說是找到了餘思雅。
聽到這個消息,哭了一夜的吳月和朱愛華為了讓自己男人和兒子少遭罪,立馬趕去公社找餘思雅求情。周部長可是發話了,要餘思雅回去,他們男人和兒子才能放下來。
早上,餘思雅醒來,拿起盆子準備去打水洗臉,剛打開門,吳月和朱愛華就撲通一聲齊齊跪在了她麵前:“思雅,思雅,我們知道錯了,我們這是來請你回家的……”
餘思雅一臉茫然,咋回事,一個晚上過去了,囂張貪婪的沈家人就轉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