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會上有許多人。
糜稽被我挾持著一起來參加了展會。
“我才懶得替你執行任務呢。”
我是這麼對他說的。
我其實沒什麼藝術細胞,展覽會上的塑像對我來說沒有什麼特彆的地方,隻有一座名為《愛》的作品在整個展廳裡格外顯眼,讓我忍不住駐足許久。
作品的主體是側身的少女和飛舞盤旋的蝴蝶,色彩陰暗,蝴蝶美麗又微妙地組成了囚籠的形狀,被禁錮的少女伸出手幸福地微笑。
我看得入了迷,久久沒有動作,糜稽似乎發現了任務對象,從我身旁離開了,沒過多久,我感覺到背後傳來一陣涼意。
對方並沒有刻意散發出壓迫感或者危險氣息,純粹是我的身體本能在察覺到他的存在後自動發出了警告。
能讓我在他靠近的瞬間就出現這種本能反應的對象並不多,伊爾迷算一個,另一個,大概是……
我回過頭,鮮豔的紅發映入眼簾。
我不動聲色地抬起腳,往旁邊退了半步。
“西索。”我開口喚他的名字。
他一如初見及重逢時刻那樣,穿著裁剪得體的黑色西裝,半長不短的紅發曖昧地遮住鋒利如彎刃的眉形,冰冷的金色眼瞳鉤子一樣朝我身上拋過來。
“又見麵了呢,小萊伊~”他還是總掛著那樣漫不經心的笑意,口吻也輕浮散漫,“不過這裡好像沒什麼有趣的地方呢,你打算在這裡待多久呢?”
如果不是知道他不會是這麼好心的人、而且幻影旅團要來襲擊的消息大概沒那麼容易泄露,我簡直要懷疑他這句話是在給我逃生的機會——
早點走的話,就不用遇上那群強盜了。
不過,我特地前來的本意,就是為了和他們相遇。
更確切的說,是為了和他們中的某人相遇。
所以我微笑,回答:“不哦,我覺得這裡還挺有趣。倒是你,如果覺得無聊的話,為什麼要來呢?”
他哼哼地笑了兩聲,眯起了眼,故意曖昧地道:“因為這裡~有對人家來說很特殊的存在呢~”
“那看來不是我了,”我遺憾地道,“因為你好像沒有預料過會在這裡遇見我呢。”
西索挑了挑眉,神情頗為玩味。
“說不定呢~”他道,“沒有想過會見麵,結果還是遇到了不是嗎?”
我不說話了,隻是就這麼看著他。
“真抱歉,”然後,我帶著笑意,對他道,“就算你是為了我來的也沒辦法呢,因為我不是為了你出現在這裡的。”
本來是有點冒昧的話語。
可西索聽了,隻是輕笑一聲,抬手將紅發捋到腦後。
“嗯~果然很有趣呢,”他道,“怪不得小伊總是為了你苦惱。”
“有那麼一回事嗎?”我問。
“有的哦~”西索輕聲道,“很早之前就總是用那種語氣說自己有個妹妹,經常鬨脾氣,但是很可愛什麼的。”
他的笑意越發輕佻,他轉過來看我的眼神,也越發閃爍著某種野性的光芒。
“因為總是會聽見,所以一直好奇會有多~可愛~”他說著說著,俯下身來,彎腰湊到我耳邊,我微微側過腦袋,聽到他的聲音濕噠噠地在耳邊振動著響起,“在他那種性格的情況下,被喜歡上~竟然能好好地活到現在?”
“這樣啊,”我早就將視線收了回來,落到眼前的蝴蝶雕像上,我問,“你的好奇、得到什麼結論了嗎?”
他從喉嚨裡發出悶聲的笑,肩膀顫抖著。
我有些不耐煩了,回過臉想要斥責他一句、或者瞪他一眼,總之,並不想做任何與他親近的事情——儘管意外收到過他送來的禮物。
但就是這麼一偏頭的功夫,因為晃了晃神,西索的手突然攬住了我的腰,然後不容置疑地將我拉到了他身側,貼近了他的胸膛。
我幾乎可以聽見他的心跳聲。
他低下頭來,不由分說地、強硬地扣著我的下巴,逼迫我抬起頭來與他對視,並且不再容忍我躲閃的動作。
“嗯~結論是什麼呢?”溫熱的氣息在唇邊流連,我擰起眉頭,而他始終沒有落下那個吻,隻是就著這個姿勢問,“小萊伊自己覺得呢?”
我覺得……
我覺得他再維持這個姿勢,他的腰可能就要斷了。
畢竟我比他矮了一大截呢。
但我沒有作答。
西索又扣著我的臉,讓我轉頭看向身旁的那幅作品。
“你看~那些蝴蝶,都是一隻手就能碾成灰的東西呢,”西索道,“但是小伊、一直都沒有這麼做哦。”
……
就是在這個時候,從展館的深處、某個地方,傳出了尖叫聲。
如果不是糜稽完成了任務,就是幻影旅團開始采取行動了。
我拍開西索的手。
他應該是說完了要說的話,這會兒格外配合,乖乖抬起手來,直起了身子,沒再碰我,隻是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不需要這麼做,”我對西索道,“他更喜歡剪掉它們的翅膀……隻是那樣太畸形了,不對他的胃口,如果可以,他想要的,是一個栩栩如生的、完整的標本。”
“如果是我,”然後我再次抬眼,看向飛舞的蝴蝶雕像,道,“……我會連著翅膀、和它們一起撕開。”
這種看上去美麗的生物,某種程度上來說和紙片沒什麼兩樣。
它們最好的歸宿就是在火堆裡。
“和你聊天很愉快,”話題的最後,我道,“我要去見該見的人了,再見。”
他沒有阻攔我,我也沒有回過頭。
隻是,在某個瞬間,我很想停下腳步問他……他的選擇是什麼?
畸形的生命、停滯的標本、還是燃燒的殘片?
……可我最終還是沒有停下腳步。
因為、在我前麵等著我的,是更重要的、特彆的存在。
帶著期盼,高跟鞋在腳下卻如履平地,裙角飛揚,長發飛舞。
然而,當我趕到目的地後,卻發現,一切的騷亂來源不過是我所意料到的另一種情況——
糜稽成功暗.殺了任務對象。
看著倒在潔白地麵上的軀體,我撫平了裙邊的褶皺,抬眼對上混跡在人群中掩藏自己的糜稽,然後失落地低下眼。
“……咦?”然後我聽到一個隱約有些熟悉,但又十分陌生的女孩子的聲音,“……好眼熟,是見過嗎?”
我循聲望去,黑色短發、帶著紅色鏡框的女孩握著展覽會的介紹卡片,睜著眼睛,直直對上了我的視線。
是那天酒店裡、見過的可疑的念能力者。
她曾來提醒過我去某個房間用餐,後來、糜稽告訴我,那個房間的主人在那之後就失蹤了。
怎麼看,麵前這個長相乖巧無害的女孩就是最大的嫌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