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因少年的美而失了心神的時候,卻見他朗朗一笑,慢慢地靠近她,他把那枝月季花遞給她,徐徐道:“我是謝清知,謝蘭因的堂弟。”
她愣了愣,最後還是接過了那枝月季花。
從此一切都開始一發不可收拾。
從回憶裡抽身,鬱棠暗暗感歎,謝清知這樣的少年,像是春日裡的火,隻會吸引和從前的她一樣的懵懂無知的撲火飛蛾。
不過不得不說,謝清知那張帶著少年天真的臉,真的非常有迷惑性。
她裝作不認識他,正要踏進宿舍樓的時候,謝清知下車叫住了她。
“你是棠表姐吧?我是清知,比你小一歲,我在隔壁的C大附中上學。”
C大附中?
鬱棠忽然想起,這個時候,衛從善應該也還在C大附中上學吧,她記得這時的他生活困頓,難以為繼,正是需要她的聖女光輝普照的時候啊。
不過眼前的要緊事是謝清知,鬱棠收回心思,笑著說:“清知你好,我是鬱棠。”
“棠表姐,明天重陽節,大伯和老夫人讓我們今晚回家吃飯。”
鬱棠本想拒絕,她想整理賀遲前世之死的始末,隻是……謝向榮……前世因為她打碎了那隻白釉瓷瓶,謝向榮一直不待見她,這次喊她回家吃飯,估計也是出於麵子情。
在她進Hunter之前,還是低調一些為好,何況,她也很久沒見她親愛的表哥了。
“好的,我上去收拾一下東西。”
“表姐,我和你一起上去吧。”
他的熱絡來得莫名其妙,鬱棠實在不太適應,她不知道他對她的興趣來自何處,但兵來將擋,如今的謝清知,還不是她的對手。
“好,我和室友說一聲。”
出於禮貌,鬱棠在室友群裡說了一聲。
昨天她的另外三個室友去爬山了,過幾天才會回來,所以她並不擔心出現什麼尷尬的問題。
鬱棠的宿舍是四人間,上床下桌,鬱棠住在靠近窗戶的那張床。
她的桌子收拾得很乾淨,書架上除了放有她的專業書外,還放了一本《理想國》。
在桌子的邊角,白釉瓶裡放著一枝月季花。
謝清知笑得天真,他環顧四周,道:“棠表姐的宿舍和我想象中不一樣,很整潔。”
在床邊,掛著一件襯衫。
謝清知的手拂過襯衫的標簽,在鬱棠的目光未及之處,她臉上的笑意慢慢地僵住,他一進門就看見了這件襯衫,他記得這是某個男裝襯衫的品牌。
表姐她怎麼會有男人的襯衫呢?
謝清知指著角落裡的一堆東西,好奇地看著她:“表姐你買了一堆體育用品,是打算去爬山嗎?”
“我準備去露營。”
鬱棠簡單收拾了一下,拉著謝清知就往外走。
“我收拾好了,可以走了。”
“好的,表姐……”
謝清知的聲音很好聽,如泉水清亮,這大概也是他後來在娛樂圈紅透半邊天的資本吧,某種程度上,人是聽覺動物。
隻是,表姐這個名頭……鬱棠臉上的笑意愈發幽深。
說來荒謬可笑,她住在謝宅,名義上,她是謝蘭因的表妹,謝清知的表姐,可她卻從來沒有以這種身份被正式介紹給謝家人過。
在她身份這問題上,謝家的人似乎都頗有默契地略過不提。
回到謝宅,鬱棠並沒在餐桌上看見謝向榮,她的好舅舅新得了一件瓷器,正在房間裡細細研究,老夫人和謝蘭因都有事外出。
吃過晚飯,鬱棠依舊在閣樓裡背《論語》,這是鬱老夫人對她的要求。
她坐在窗台上,腿懸在窗外,背到一半,身後傳來腳步聲。
是謝清知。
“表姐,我想和你聊天。”
如果不是她知道他的真麵目,她大概會以為謝清知是向她尋求解答的青春期少年,可謝清知,生在謝家,便注定他不會有青春期。
“好。”
鬱棠莞爾,往一旁挪了挪,給謝清知騰出一個位置。
“表姐,學校裡有男生追你嗎?”
“沒有。”
“棠表姐,如果我考S大怎麼樣?”
謝清知這個人渣還是不要來禍害S大的這片土地了,鬱棠的笑意僵在臉上,但等她回頭的時候,臉上卻是和之前一模一樣的笑意。
“你來S大我當然歡迎,不過我聽芳姐她們說,清知你的夢想不是考C大嗎?”
“棠表姐,我隨口一說,你真的當真了啊?”
萬幸他隻是隨口一說,這個人渣不來S大自然最好,鬱棠說:“這種大事你可以多和舅舅商量,他肯定會給你更專業的意見。”
用腳趾想她也知道,謝清知理科成績更好,如果謝清知能上工科更好的C大,她的好舅舅肯定不會讓他來偏曆史人文學科的S大。
謝清知乖巧地點了點頭,他坐在她身旁,呼吸聲近在咫尺。
謝清知這張年輕的臉真是令人動心啊,以致於讓人哪怕知道這沿路繁花下是刀尖火海,仍然想義無反顧地踏下去。
在她死前,娛樂圈當紅流量謝清知隻有她一個前女友。
旁人聽著大概會覺著謝清知對她用情頗深,可鬱棠知道,這名頭哪裡是那麼好擔的?
她記得前世和他分手後不久,在某個頒獎晚會,他在台上,萬眾矚目,她在台下,聲名狼藉。
他遊刃有餘地和主持人說著話,主持人問他最感謝的人是誰,他笑著看向她在的方向,他說,最感謝的人是他的前女友。
全場的目光聚在她身上。
剩下的話,她不敢聽完,借口有事立馬便離開了會場。
那時他是台上握著話筒的人,她在角落裡,無人聽見她的聲音。
她是黑是白,全憑他看心情塗繪。
那時的她還是太年輕了啊,落荒而逃不就是授人以柄嗎?鬱棠暗暗歎氣,如果是後來的她,大概能安然地坐在那裡,笑而不語地欣賞謝清知的表演。
萬幸她已經錯過一次,這次她不會再錯了。
“棠表姐,我臉上有臟東西嗎?你怎麼一直看著我?”
前世的她恨不得剖開謝清知的心看看,可此刻,鬱棠深知,癡情錯付和得而不惜是人間常態。
“沒什麼,隻是……”月季花橫在眼前,鬱棠徒手折下一枝月季花,塞到謝清知手裡,“清知你長得很好看。”
鬱棠笑著,轉頭看夜裡的風景,前院的月季花開得很好,在漂浮的暗綠裡,顯出粉白色的花苞。
前世她驚詫於謝清知所謂的真心,亦慶幸她會在狼狽不堪時遇到謝清知,如今她才明白,一切仰仗他人良心的幸運,背後都有其昂貴的價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