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行。”賀遲皺起的眉頭漸漸舒展。
兩人相對無言,隻是沉默地扔著石子。
“如果,”鬱棠轉過頭定定地看著賀遲,她眨了眨眼睛,輕聲說,“你明天就會死,那你現在想做什麼?”
“我沒病沒災的,怎麼可能明天就會死?鬱棠你可彆咒我!”賀遲奇怪地瞪了她一眼。
少年年輕的麵龐裡,熱情和青春蓬勃生長,他似乎對自己未來的命運全然無知,鬱棠忽然感到了造物主的殘忍。
她隻是偶然窺得天機,而賀遲對未來一無所知,萬幸她能重來一次,但賀遲並沒有這樣的機會。
“如果我認真的呢?”鬱棠看他的神色多了幾分溫柔和憐憫。
如果明天死亡降臨?賀遲愣了愣,他從未想過,死亡對他是很遙遠的事,遠得像是很多年很多年以後的事,良久,他輕聲說:“應該是和朋友一起去騎摩托車吧。”
摩托車?果然不出他意料,鬱棠暗暗歎氣,賀遲這貨果然是表裡如一的傻白甜。
隻是,他對摩托車這份喜愛,倒是令人感動。
“那我們去騎車吧。”
“我說的是和朋友,我們兩人又不熟。”
鬱棠莞爾,說:“我都穿過你的白襯衫,坐過你的摩托車了,還不熟嗎?”
這鬱棠怎麼要不不說話,要不就說一些虎狼之詞?賀遲被嚇得不輕,連忙說:“你彆說這種引人遐想的話!”
“走吧,帶我去兜風。”鬱棠拍了拍賀遲的肩膀。
“你哪兒來的鑰匙啊?”
“撿的。”鬱棠把手伸進賀遲口袋,摸出一把鑰匙。
鬱棠暗暗佩服起自己的演技,如果不是她誌不在演藝圈,她完全可以進軍娛樂圈,和謝清知那廝搶飯吃啊。
看鬱棠神色無異,賀遲愣了半晌,他親眼看著她從他口袋裡掏出來的,她居然管這叫撿的?
“鬱棠,你是一個厚顏無恥的土匪吧!”
“你見過我這種兩袖清風的土匪嗎?走吧,帶我去兜風。”
“鬱棠你這個土匪!”賀遲嘴裡罵著鬱棠土匪,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帶著她往摩托車走去。
“怎麼感覺你今天突然奇奇怪怪的?”
“日行一善不行嗎?人生無常,也許明天世界末日了呢。”鬱棠哼了一聲,跳上摩托車後座。
“你可彆詛咒我,阿姨。”賀遲彆過臉,說,“我還有大好人生呢。”
“賀遲,你當然不會死。”
我會救你狗命的,鬱棠的神色漸漸堅定。
在鬱棠的臉上,賀遲看到了慈悲的美豔。
她這是在憐憫他嗎?他哼了一聲,拍了拍她的臉,替她把頭盔戴正,沒好氣地說:“我當然不會死,你也不會死,年紀輕輕的,整天把死掛在嘴邊乾嘛啊?”
發動摩托車之前,賀遲輕聲問:“對了,鬱棠,如果是你呢?你會做什麼?”
如果她明天就會死,她會做什麼嗎?鬱棠愣了愣,她的確還沒想過這個問題。
不過,比起對死亡一無所知的賀遲,或許她更有資格回答這個問題,畢竟她經曆過一次真正的死亡,掙紮、不甘、迷茫共存的那種死亡。
那種被死亡的洪水沒過頭頂的恐懼依然存在,如果利刃刺進血肉的那一刻可以預知,如果死亡不可避免,那麼她大概會做好準備,拖著凶手一起死。
“和凶……討厭的人同歸於儘。”
賀遲哭笑不得,她還真是睚眥必報呢。
“那……你討厭的人裡……”賀遲頓了頓,說,“有我嗎?”
“你還不夠格。”
賀遲哼了一聲,他沒底氣地說:“鬱棠同學,你不覺得你的作風有問題嗎?”
“什麼問題?”
問題就是:哪怕明知道她是故意的,明知道她沒有用心,可是他卻無時無刻都想掉進她的陷阱。
“問題就是你是個女流氓!”
鬱棠莞爾,賀遲這廝居然像貓一樣炸毛了。
兩人都沒說話,靜靜享受這月光下難得的一刻。
沿著湖邊的公路騎了兩圈,賀遲就停了下來,他想,如果身後坐的是他的兄弟,哪怕是陸衡那個哭包,他都能麵不改色騎上十圈,但身後是鬱棠。
她像隻貓,不停地撓著他的心。
“鬱棠,我想問你一件事,你認真地回答我。”
“什麼?”
“教學樓那天……”雖然賀遲一直是大大咧咧的性格,但接下來的話他實在覺得難以開口,他硬著頭皮道,“你是不是故意勾引我?”
“你猜。”
“你為什麼要做這種會讓人誤會的事?”
“你猜……”
“襯衫那事……”他紅了臉,“你對彆人做過嗎?”
“除你之外,以前沒有,以後不一定……”
什麼叫做不一定?鬱棠果然是個女流氓,隻是……那件事她隻對他做過……賀遲彆過臉,氣呼呼地說:“鬱棠,我總感覺……你在故意地勾引我。”
“那你中招了嗎?”
“當然沒有,想追我的人從C大東門排到西門,我圖你什麼?圖你年紀大?圖你……”
“是間隔一百米,排隊還可以領優惠券的那種嗎?”
“鬱棠你是不是喜歡我?”
“我圖你年紀大?圖你高數全掛?還是圖你不洗澡?”
“我什麼時候不洗澡了?”
“你昨晚就沒洗澡。”
“在外麵露營,哪來的條件洗澡?如果在宿舍,我肯定就洗了呀。”
“你也承認你不洗澡。”
“鬱棠你這個杠精!”
“比不上你。”
“你為什麼跟著我?”
“我的帳篷在這邊啊!不住帳篷裡,難道我要當美人魚嗎?”
兩人笑著往營地的帳篷走去。
鬱棠臉上的笑意有些複雜,萬幸夜幕沉沉,足以遮擋一切善惡。
按照上一世的時間軸,賀遲會在接下來幾天裡,和他的摩托車一起失蹤,沒有人知道他失蹤的原因。
賀遲失蹤3天後,他的屍體會在一處距離露營地10公裡的廢棄農場被發現,他躺在一片血泊裡,身旁是他的摩托車,在他的上衣口袋裡,還會放著屬於屠夫上一個受害者的頭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