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蘭因的目光落在鬱棠的手上,她的手骨節分明,白皙透亮,可偏偏是這樣一個粉雕玉琢的人,最會騙人的伎倆。
“表哥,我們要不要下去逛逛?”
謝蘭因略微皺了皺眉頭,他說:“我累了,先回去了。”
鬱棠愣了愣,她還沒使出渾身解數,謝蘭因竟然自個兒就打道回府了?
不過總算是送走了謝地主這尊大佛,鬱棠正暗暗高興,到門口的謝蘭因忽地停住,他的目光學過鬱棠,看向她身後的陽台。
“表哥,怎麼了?”鬱棠臉上的笑略顯心虛。
“無事。”謝蘭因轉身離開。
謝蘭因一直以為,特彆精美的瓷器,應當允許它有裂紋的存在,年少的時候,謝蘭因同謝清知一般,隻對毫無裂紋的完美的瓷器情有獨鐘。
在謝蘭因的眼裡,鬱棠一直是完美無瑕的瓷器,直到此刻,他在鬱棠的臉龐上發現了一絲裂痕。
方才一進房間,他就看見了藏在陽台那人的鞋,後來跟鬱棠提起賀遲和定位器的事,也不過是火上澆油看熱鬨罷了。
不過,撒謊精會有心愛的情人麼?謝蘭因眸色變深。
等到謝蘭因的輪椅徹底消失在走廊裡,鬱棠收起臉上的笑意,她關上門,扯開窗簾,雙手橫在胸前,冷眼看著林九億。
“林九億,你什麼時候多了偷窺他人的愛好?”
林九億麵露尷尬之色,他說:“我說這是巧合,你信嗎?”
這麼多巧合湊在一起,她和林九億還真是命中注定的奇緣啊。
“林九億,那你先告訴我,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陽台?”
“我迷路了……我以為這裡是休息的房間,你信麼?”
不過鬱棠記得,前世的林九億的確是路癡。
“出門下樓,左轉第一個房間,那才是供客人休息的房間……”鬱棠半眯著眼,她打量著林九億,“林九億,你不會暗戀我吧?”
林九億翻了一個白眼,他靠在牆上。“謝蘭因是你的表哥?”
“如你所見。你的偏見已儘消了嗎?”鬱棠笑著轉身,她拿起鏡子,靠在欄杆上,慢慢地補妝。
關於林九億早前對她的敵意,她曾經疑惑過,後來才漸漸想明白,林九億對她懷有偏見,大概是覺著她攀附謝蘭因這條大腿。
謝蘭因的大腿雖然粗壯無比,可謝地主的大腿哪裡是這麼好攀的?一旦她成了燙手的山芋,謝蘭因定會毫不猶疑地扔掉她。
她想過對林九億解釋,後來轉念一想,她和林九億又不是前世的關係,何必上趕著去解釋?
“我有過偏見麼?”鬱棠轉頭看他,朗月清風中,她紅唇似血。
“你不是曾經以為我就是謝蘭因的小情人麼?”
林九億看見她靠在陽台,微風拂過,月季花的藤蔓幾乎淹沒穿著紅裙的她。
林九億見過很多美人,隻是,和鬱棠比起來,那些人終究差了點瓷器的美。他聽說謝家人獨好瓷器,有一雙善於欣賞瓷器美的眼睛。
林九億訕訕一笑,他眼神清澈,說:“那都是過去的事,不過……對不住。”
見林九億沒有要離開的自覺,鬱棠也不趕人,她提著裙擺,閉著眼躺在躺椅上。
紅色的長裙像紅色的波浪在她白瓷般的肌膚上翻湧,明月的光與暗黑的影都落在她的身上,光與影糾纏著,在她的紅裙上刻下漂亮繁複的陰影。
鬱棠黑亮而微卷的頭發輕輕垂下來,恰好遮住她的鎖骨。
她的手扶著躺椅把手,明月夜,白與紅,偏偏是最寂靜的角落裡有暗流湧動。
枝上花意濃,粉粉白白,恰與她一處開。
身後垂著月季花柔軟的枝條,有的枝條被晚風吹進陽台,枝條上綴著許多朵粉白色的月季花。
她是轉瞬即逝的煙火,不長久的美麗,林九億忽然冒出這樣一個奇怪的念頭。
林九億忽然記起在11區看到的那場煙花,煙花在長夜裡升空,刹那的絢爛美麗之後,是永久的凋零與寂靜。
鬼使神差地走到躺椅前,林九億的影子混在花影裡,人影與花影交織而成的陰翳遮住她蒼白的臉龐,一種虛無的欲/望慢慢升騰,驅逐著林九億的理智。
他慢慢地伸出手。
月色在鬱棠的腕上凝成潔白的霜雪。
“你喜歡賀遲。”耳邊又響起謝蘭因的那句話。
平地生風,將林九億滿心滿眼的綺念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