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通往起點的路上,鬱棠望著頭頂的監控攝像頭,不由地眉心微皺。
“從這裡到起點,隻有這一處監控麼?”
賀遲點點頭。
“這裡怎麼沒有其他監控攝像頭?”
“經典理由,C大經費有限。”
攝像頭所對的是通往起點的必經之路,這裡地勢險要,是連通玉帶河上半段與下半段的唯一的路。
換而言之,若有人想要去往起點,除非遊泳,走陸路必然經過這條路。
“事發後我們就查看了錄像,監控錄像裡隻有陳暮雨和她姐姐經過這條路去起點的畫麵,並沒有陳暮雨從這條路離開的畫麵。”
“她們既然是同時去的,怎麼最後卻是一前一後到的起點?”
“這件事朝雲她很後悔,姐妹倆其實早早便到了附近,可是她肚子不舒服,於是暮雨陪她去最近的廁所,等到比賽快開始,朝雲怕耽誤暮雨,就讓她先去。”
賀遲的聲音夾著幾分感傷,他緩聲說:“沒想到這一去就是天人永隔,如果當時有沿河配備救生員就好了。”
因著這是劃艇俱樂部私下組織的比賽,俱樂部人力和財力都十分有限,隻在起點和終點配備了會遊泳的同學充當救生員,更遑論在沿岸配備專業救生員。
鬱棠輕輕歎氣,她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白色建築上。
這是離比賽起點最近的廁所,同樣,也是攝像頭監控範圍外的廁所。
鬱棠走進廁所,女廁洗手台的台麵,裡裡外外都很是乾淨,像是最近才有人精心打掃過。
廁所的背後,有一條沿河的小道,小道的儘頭是這場比賽的起點。
小道上的許多石磚縫隙都生出了雜草,看起來久無人踏足。
曾經這是C大的情侶青睞的約會地,可後來不知從哪裡興起的傳聞,說這片地在一百年前曾埋了許多枉死的人,怨氣衝天,因此,人們恐懼流言,漸漸不再踏足這裡。
“你以為,陳暮雨是怎樣的人?”
賀遲頓了頓,他說:“說實話,她的身體裡好像寄居著兩個靈魂,常常前一刻是她,下一刻便換成了另一個靈魂。”
“此話怎講?”
“我曾經在愛德華·蒙克的畫展上撞見她,她挽著陌生男人,舉止親密,正在欣賞蒙克的經典作品《青春期》,她點評著蒙克的畫,看起來對他的生平了若指掌。”
鬱棠垂著眼眸,愛德華·蒙克是位表現主義畫家,他的作品常常帶有強烈的主觀性,很容易使觀眾感到悲傷壓抑。
《青春期》描繪的是少女赤/身/裸/體地坐在白色的床單上,她的身後是龐大濃重的陰影,她雙腿並攏,雙手遮擋著身體的秘密,對性,對身體的秘密,對往後的命運,對人生,仿佛渴望著,而又畏懼著。
鬱棠緩聲說:“這有什麼稀奇的?”
賀遲接著說:“當時手裡有點事,我沒有過去問好,轉頭某天,我和她說起蒙克,她卻連他的名字都說不完整,仿佛對這領域全無涉獵,而那天我在畫展上見到的陳暮雨,仿佛是虛無的影子。”
鬱棠思索了片刻,問:“陳家姐妹和許芳辰的糾葛,你清楚麼?”
賀遲搖了搖頭。
小道的欄杆上滿是青苔,唯有此處,青苔缺了一小塊,看起來像是有人從河裡爬上來留下的痕跡。
恰好此處岸邊的坡度和緩,要是有人想爬上來,並不算難事。
青苔的痕跡很新鮮,鬱棠想,應該是最近形成的。
可惜期間下過雨,不然她或許能發現更多的痕跡證據。
“鬱棠你在看什麼?”
“沒什麼,”鬱棠輕輕搖頭,她說,“你信玉帶河有水鬼嗎?”
“鬱棠,你是不是懷疑陳暮雨並非死於意外,而是死於謀殺?”賀遲愣了愣,他說,“不過,你有證據麼?”
“沒有,隻不過是毫無憑據的猜測而已。”
“走吧,陳暮雨的追悼會快要開始了。”
陳暮雨的追悼會共三天,在S市的殯儀館舉辦,今天是追悼會的第一天。
在追悼會上,鬱棠第一次看見了陳朝雲,她穿著黑色裹身長裙,她看起來溫婉柔靜,在她的鎖骨,並沒有鬼臉天蛾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