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芸找林恩筱的事,直到傅荀第二天回到江城才有人向他彙報。不僅如此,在此之前的一天蘇芸還去了一趟城北傅家老宅。
他不住這邊,蘇芸一個人,她身邊當然有他的人在盯著。
勞斯萊斯幻影駛入傅家彆墅,平常安靜的家一下子變的熱鬨起來。
“董事長您用午餐了嗎?夫人啊,她在樓上休息。沒有,沒有,夫人最近身體一直很好,精神也還不錯,今天早上也散步了,這會兒她累了,在樓上休息。”一個中年女人領著一群人從院子裡便跟著傅荀進了屋。
“行了,下去吧。高路留下。”傅荀大步邁開,偌大的客廳裡隻是雜遝的腳步聲。他這麼說,其他人就都下去了,隻留下個被點到名的高路與老何跟著。
三個男人,西裝革履。傅荀手指解開西裝扣子,大踏步上樓。高路垂著頭跟在他身邊說話,“太太的事是因為夫人偶然看到了電視台的節目預告,就知道太太已經回江城了。夫人大概是知道有人會向您彙報,她自己暗地裡叫老汪找到了太太的住址,昨天偷偷就去了。這件事還是我想辦法從司機口裡套出來的。”
傅荀停了步,轉臉看人,臉冷,眸色深黑,“那還得表揚你?”
被質問的人仿佛被他眼底那股凜冽刺中,慌張垂了眼,“對不起,是我的失職,昨天夫人走的時候高高興興的,說是去參加一個募捐活動,我就沒讓人跟,沒想到……”
話沒說完,傅荀突然伸手一把扯了高路的領帶便將人拽到了眼前,“那城北呢?也沒想到,為什麼不攔!嗯?”
高路一下白了臉,頭垂的更低了,一個字也不敢說。
煎熬的對峙。走廊裡靜的沒有一絲聲響,老何侍立在旁,大氣也不敢出。
“有下次,你就不用乾了。”傅荀將人鬆開,繼續邁步,氣氛冷到冰點,安靜的隻有三個人的腳步聲回響在空曠的走廊裡。
到了蘇芸房間門口,老何急上前,抬手敲了門。門裡沒有反映,他再敲。
“咚咚咚……”
“進來。”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
老何伸手握了門把手,打開,傅荀進去,老何將門關了,與高路侍立在門外。
房間裡蘇芸斜躺在落地窗邊的一張貴妃椅上。這一年多來,發生的事太多,蘇芸生過一段時間的病,人越發的瘦了。
窗簾大敞開著,室外陽光刺眼,房間裡被照的通透明亮。
傅荀走近。“媽。”
大概不知道是他來了,聽到聲音她才一下子直起了身來。
傅荀走近,蘇芸卻將轉過來看他的臉又轉了回去。
他緩步走過去,到了窗邊,骨節分明的手指握上紗簾,拉上,阻隔住了太過明亮的光線,再到一旁,推開了一道玻璃門,院子裡帶著草木味的空氣灌進來,掃過他的臉頰。
他走到貴妃椅邊,母親抬眼,對他輕笑了一下,又看著窗外,透過薄薄的紗簾,是花院裡黃了一片的銀杏樹林,在那之後,是她的寵物樂園。
傅荀在母親麵前蹲了下來,伸手,手指握住了她的手。
蘇芸垂下眼睛看握著她的年輕手指,皮膚平滑,膚色乾淨冷白。她抬眼,看兒子的臉,將一隻手舉了起來,想去摸摸他年輕英俊的臉,卻又縮了。
她的兒子從小剛強,不喜歡她這樣軟弱的接近,她的手落在了他的肩膀上,彎起了唇,“我見過果果了,你是為這事來的吧。”
蘇芸眼底溫柔,“我的兒子很好,很棒,什麼都做的好,果果也好,那麼優秀。媽想通了,你和果果的事,隻要你們自己高興,隻要你們自己生活的快樂,怎麼樣都可以,媽不逼你們了。”
蘇芸說著開明的話,眼睛裡卻有了幾分淚意,傅荀不想看她的眼睛,他起了身,坐在了她的身邊,他也看著窗外那片屬於銀杏的鮮黃,“放心吧,我會把筱筱給你帶回來的。”
餘光裡,傅荀知道母親在看著自己,也知道是以一副什麼樣的神情在看自己。
他扯了扯唇,“我會和她複婚的。以後彆背著我做這種無用功了。人是我得罪走的,你去當然不行。”
得知他們離婚的時候,傅荀對蘇芸一句解釋也沒有,隻是濕著眼睛叫她彆逼他。林恩筱也決絕的不肯回頭。兩個人的事,一個人也沒有回頭的心,蘇芸本來已經放棄,然而此刻看到傅荀是這樣的態度,蘇芸臉上一下晴朗開來。
“你就這麼喜歡她?”傅荀問蘇芸。
“人又漂亮,性子又好,品格還好,又溫柔,知書達理,又文雅,連聲音都那麼好聽,跟人說話的時候也是溫言細語的,”雲開霧散了,蘇芸掰著手指計算起了林恩筱的好。她的兒子隻要認定了要做的事,沒有做不成的,有他的話,她就放心了。
“你說有哪一點我該不喜歡?”
“你是沒見過她烈的那一麵。”
“女孩子嘛,當然會偶爾耍耍小脾氣的。是人都有個脾氣,這個可不能歸類為缺點。”
“那您的脾氣呢?”蘇芸的天剛剛明朗起來,傅荀卻突然轉了話題,他側過臉去看她,英氣的臉上布上了怒意,眉心蹙著。
“為什麼又背著我去那邊?”有的傷疤不去徹底揭開,永遠也不會真正的好起來。
蘇芸轉開了臉,像個犯錯了的小孩,“她是你爸爸的媽,你爸爸最重孝……”
“愚孝!”傅荀打斷。
“是她叫你去的?這次又耍了什麼花樣?你為什麼誰的話都聽,就是不肯聽我的話!你以為你自己的肩膀有多寬,你有多大能耐,你去杠。你知道什麼人才會相信贖罪那套!你有什麼罪?我又有什麼罪!”
蘇芸不說話,傅荀卻不打算就此罷休,“你知道嗎,有時候我麵對你我真的很累,你的軟弱叫我厭恨,叫我害怕。從小我就不明白,你為什麼不能像彆人一樣硬一點,硬氣一點,”
他突然握了母親的手腕,將她的手舉在了她自己的麵前,“如果有人膽敢叫你不痛快,你就用巴掌教訓他。我做了這麼多,我最初的初心是什麼,難道你一點兒也察覺不到!我做成了今天的樣子,難道還是不夠你長出點自信,讓自己也擁有脾氣的自信!”
“母以子貴!我做到了,為什麼你就是做不到,難道你要做的比我做的那些還要難?”
“你要麼拿出脾氣和他們平等相處,要麼你就乾脆視而不見,當他們不存在,當他們是你收養的不通人性的流浪狗。他們要你去,你就讓他們來找我不行嗎?”
傅荀已經從軟和的椅子上起身,在窗前踱步。
明仁集團被傅荀收入囊中,他們不敢動他,也奈何不了他,蘇芸卻主動將自己送上門去受罪,傅荀已經想了各種辦法製止,蘇芸卻總叫他防不勝防。
蘇芸又是流淚,傅荀心臟難受,他壓下心中的憤怒,再走回去,單膝跪到了母親腳邊,握了她的手,“答應我,如果不想讓我更累,如果你還可憐你的兒子,從今往後不準再單獨去見傅家的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