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從雲和程金華一個是兩天後出發,一個是三天後，都不是一下子就急著要走的。
他們在出差之前，帶著閨女去了黃姥姥那吃了飯,跟黃姥姥說一聲他們要出差的事情。
黃姥姥本來想說讓月月到自己這住，但是在聽到閨女說已經商量好了送隔壁住幾天，她覺得這個辦法也還可以,畢竟黃姥姥也知道自己的寶貝月月早上喜歡睡懶覺，到她這邊住,上學肯定就要早起了,到隔壁住就還跟之前一樣了。
隔壁那家人她是知道的,人都很不錯，而且立戎那孩子經常過來黃姥姥也熟了,平常對月月這個妹妹也好得不得了，這會兒很放心讓月月在閨女隔壁的裴家住幾天。
“農村廣闊天地大有可為，知識青年……”
黃從雲和程金華在黃姥姥這正吃著飯,就聽著外麵有人提著大喇叭敲著鑼，喇叭裡說什麼有些聽不清楚，但好像是在挨家挨戶敲門。
“媽,外麵這是怎麼回事？怎麼聽著在挨家挨戶敲門啊？”黃從雲抬起頭往大門外瞅了瞅。
黃姥姥笑著道：“沒事，跟咱們家沒關係,街道革委會這會兒在動員上山下鄉呢,怕有人躲在家裡不去，挨家挨戶通知去報名呢。
不過跟咱們家沒關係,虎子他是獨生子,不用下鄉，有留城指標的，前兩天你大姐已經去填了。
至於那些家裡孩子不止一個的,除非都已經進廠工作了，否則必須報名下鄉，這可是政治任務，強製執行的，跟前兩年那會兒不一樣，隻是天天動員，不去報名也沒事。”
原來是這事，黃從雲聽完點了點頭，她好像前些日子也聽廠裡人說過這事的，有的人為了孩子不用去下鄉，願意退下去讓家裡孩子來頂職，因為有工作就不用下鄉了，那段時間廠裡過來辦退休的人實在不少。
“那虎子你們是想著怎麼安排的？他再來兩個月就畢業了。”黃從雲問道。
這會兒因為是實行“五二二”的學製，初中隻有兩年，虎子現在已經初二了，馬上就畢業了。
而他也不是上高中的那塊料，一家人也沒有逼他，就決定等他畢業再讓他進廠工作。
“我們到時候都隨他願意，看他是想開車還是想進印刷廠。我和蔣順兩人都離退休的時候早著了，這會兒退休讓虎子接班不太可能，我們就商量著看看能不能出錢買一個工作。
之前打聽過了，有人願意賣，五六百塊左右，或者是讓虎子等到招工的時候進廠也行，隻不過那個時候競爭會激烈一些。”黃從芬道。
虎子是不用下鄉的，所以進廠的事情也不急，可以慢慢安排。
程金華他聽完後說道：“雖然你們不是鋼鐵廠的，但是虎子這些年都是在咱們鋼鐵廠的子弟學校上的學，他要是去參加鋼鐵廠的招工考試，也是可以的。”
“真的？那到時候我肯定得讓虎子去試試看，我之前還沒想到這一茬呢。”黃從芬聽到這個有些驚喜，她之前光想著她和蔣順都不是鋼鐵廠的職工，就以為虎子不可能進鋼鐵廠的，沒想到現在居然還能進。
鋼鐵廠作為國營第一大廠，不管是工資還是各種福利都比其它小廠要好得多，如果可以的話，大姐黃從芬當然是更願意讓虎子去鋼鐵廠的。
程金華點點頭道：“嗯，不過得等等，到了八月的時候才開始招工考試，這次聽說要錄取十八個人，到時候虎子好好準備招工考試，進的可能性挺大的，到時候我再幫忙打聽看一下都是那些崗位招工，讓虎子也能提前準備，專門往那個崗位使勁。”
程荔月在一旁一邊聽著，一邊掰著手指頭算著，她現在九歲，這會兒還是一年級，到了九月才升二年級，五二二的學製，等她上完高中，正好十七歲，那個時候是七幾年來著，奧，是七七年。
等等，七七年，如果她的記憶沒有錯的話，正好七七年是恢複高考的，也就是說等到她高中畢業就可以直接參加高考了。
想到這，程荔月有些開心，不過這些還早著呢，就算是五二二的學製，她現在也才一年級，還得七八年才到她參加高考的時候呢。
在黃姥姥這邊吃完飯，一家人就準備回去了，路上很巧，程金華遇到了以前的住一層鄰居，那人道：“昨天好像是你爸媽過來這邊找你了，他們不知道你早就才筒子樓裡搬走了，這會兒好像是有事過來找你。”
因為之前分房子的時候，廠裡不少人都知道程金華把戶口遷到了嶽父嶽母家算是上門女婿了，所以鄰居這會兒也沒覺得程金華爸媽不知道他住哪有什麼奇怪的，畢竟都做上門女婿了，肯定是和家裡關係不怎麼好唄，分房子搬家這樣的大事當然是有可能沒跟那邊說的。
這個時候正好遇到程金華了，就把他爸媽過來的事情跟他提了一下，反正也是湊巧遇到了。
“那謝謝了，等我回去就問問是怎麼回事。”程金華客氣地說道。
程金華這會兒說的是客氣話，他回去怎麼可能去找老程家人問是怎麼回事？反正依照他對老程家人的了解，這會兒在以前筒子樓那邊沒找到他，後麵肯定不會那麼輕易放棄的，估計馬上就會找過來了，根本不用他去問，老程家人就能自己送上門了。
無事不登三寶殿，沒有事情求他，程金華不覺得老程家人會無緣無故過來找他，畢竟他現在連逢年過節都不回去了，老程家人應該能明白他對他們的態度，而知道他的態度還鍥而不舍地找過來，這回肯定沒有什麼好事。
不過反正再過兩個他們夫妻倆都要去出差了，到時候找不到人，拖著拖著老程家人自己就放棄了，程金華不在意地想著。
“回來啦？你家門口杵著兩個人呢，說是你媽跟你大哥。”程金華和黃從雲夫妻倆還沒上樓，就遇到了蘇萬玉，這會兒蘇萬玉正準備出去買菜，一看到黃從雲他們上樓了，就立馬把這件事告訴他們。
程金華倒是沒有想到老程家的人動作這麼快，昨天才去了以前的筒子樓那邊，今天就找過來了，看來事情是挺急的。
隻不過事情急不急也跟他沒關係，不管老程家說什麼，他都不會幫忙的，這次老程家的人注定要白跑一趟了。
“你先去找哥哥玩。”夫妻倆在一上樓，就看到了杵在自家門口的老程家人，他們怕一會兒老程家嚇到閨女，就先讓閨女去隔壁家玩一會兒。
程荔月她看了一眼自家門口，雖然很少去那邊，但是她還是認出了那兩個人正是便宜奶奶和大伯，這會兒來肯定不可能有什麼好事。不過她相信爸媽，這會兒也就乖乖地進了裴家，找哥哥玩了。
“沒事，叔叔阿姨肯定會處理好的，你要吃櫻桃嗎？我已經洗好了。”說著一顆櫻桃就遞到了妹妹嘴邊。
“櫻桃？”程荔月她下意識的把櫻桃吃進了嘴裡。
“把核吐出來，不要咽下去。”裴立戎把手掌放在妹妹麵前，讓她把櫻桃核吐出來，不然他很怕一不注意妹妹就吞了下去。
“我當然是知道吐核的，核又不能吃，我可不是三歲的小孩子了。”程荔月一邊嘟囔著，一邊把櫻桃核吐了出來，她覺得除非是自己這會兒隻有三歲，不然怎麼肯定傻到把核咽進去？哥哥實在是太小瞧她了。
裴立戎笑著道：“好好好，你當然不是三歲的孩子了，你是九歲的孩子，好了，再吃一顆，這櫻桃特彆的甜，不快點吃完肯定就壞掉了。”
櫻桃是他爸昨天出任務路過他們省城送過來的，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弄來的，裴立戎剛剛才洗好了一盤子，他覺得投喂妹妹實在是很有趣，這會兒自己並不想吃什麼櫻桃，隻想都喂給妹妹吃。
程荔月隻吃了一半就不吃了，她也拿著櫻桃，開始投喂裴立戎這個哥哥了，她覺得投喂好像是很有趣的樣子。
裴立戎對櫻桃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偏愛，但是這會兒是妹妹喂他的，他很自然地就一口咬過去吃了，然後把核吐在自己手裡。不過妹妹不吃了，他就覺得自己一個人吃也沒什麼意思了，就道：“你之前不是說想要一些音樂書嗎？你看看這些喜不喜歡？”
這些書都是這段時間裴立戎搜集來的，因為不知道妹妹喜歡什麼樣的，各種類型的都有，還有的是手稿呢，為了這些，他還去了一趟廢品站，因為自從之前運動開始，不少有用的東西都被抄出來扔到廢品站了，他在書店裡隻找到了零星幾本，剩下的都是在廢品站那邊找到的，很乾淨，他重新包了書皮。
程荔月很驚喜，這裡麵還有不少五線譜和一些音樂方麵的進階書籍，上麵講的內容很詳細，而且放在幾十年後的後世，這些理論也都是不會過時的，不少理論更是根據這個時候的音樂理論發展起來的。
不過她最喜歡的還是那份手稿，程荔月隻略微一看，就能看出這份手稿的主人音樂造詣很深，一看就是大師，上麵還有不少音樂方麵的心得體悟，看到這份手稿，程荔月就感覺好像是那位大師本人站在她的麵前，把那些跟音樂有關的想法跟她娓娓道來。
程荔月這會兒真的是很快樂，她抱住裴立戎這個哥哥高興地說道：“我很喜歡，謝謝哥哥！”
裴立戎看著妹妹這麼高興，笑著道：“你喜歡就好，以後要是看完了可以跟我說，我可以讓人再幫忙找一找。我還可以讓叔叔幫我弄到借書證，到時候我可以帶你去市中心那座圖書館去借書看，裡麵肯定有你感興趣的書。”
這會兒在搞運動，市中心圖書館前兩年的時候已經停止借閱了，還是在今年年初，才恢複了借閱，隻不過借書證非常難辦，一般都得找那些內部人員才能幫忙辦一張，但這些裴立戎倒是不擔心的，因為圖書館那邊有叔叔認識的人，辦借書證還是很容易的。
而門外，程老太太和程老大一看到程金華來了，就立馬上前堵住門口，程老太太罵道：“你這個兒子我果然是白養了，這年頭居然還有搬家都不跟父母說一聲的，我看你乾脆改姓黃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