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地走到緹寧麵前, 低眸看著她纖細的脖頸, 和記憶中仿佛無二,裴行越輕聲道:“堂妹可要注意身體, 雖皇伯父不在了, 我總會替他照顧你的。”
緹寧一僵,她緩緩地抬起頭來, 對上裴行越那雙許久不見的那雙茶色的眼睛。
他望著自己的眼神也淡淡的, 仿佛並不太上心。
緹寧低聲道謝:“多謝四堂兄。”
重重哭泣後帶著沙啞的輕柔嗓音響起,裴行越看了她半晌,唇角勾起了一個不容被人察覺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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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距離裴隆去世不過十日,可大安已經經曆了幾番變化, 幸好的裴行越入了京城後,一切重新恢複了條理來。
緹寧一直守在朝陽宮,先皇的棺槨要在朝陽宮停留七七四十九日,然後再入岐山皇陵安葬。
裴隆身前待她很好,緹寧能為他做的事情很少, 身後事上她能做的都想做。
一晃就到了九月底, 翌日就要出發去岐山皇陵了,岐山皇陵距離皇宮大概有兩百公裡的距離,按照往常的習慣, 得花三日日程。
當然扶先皇棺槨去往皇陵, 一般情況下,新皇也得去。
裴行越已經在半個月前稱帝。
緹寧雖然留在朝陽宮,但外麵的事也有所聽聞, 不同意的大臣還是有,不過也就有了那麼一天,因為裴行越把反對的人給殺了。
孫公公和緹寧講起那日的事情一臉愁容:“吏部尚書說選新皇此乃大事還需再議,雖然他是有私心,想扶另外一位世子登基,但那位聽了就衝他笑了笑,還沒等人反應過來,禦書房裡就多了一具屍體。”
殺完後他還笑著問:“還有誰有異議?”
“那時候他手裡的長刀還滴著鮮血,有幾滴還濺了他麵頰上,戶部尚書睜著瞪圓的眼睛躺在地上,誰敢說一句有異議。”孫公公深深地歎了口氣。
緹寧也深吸了一口氣,這兩年裴行越在朝堂上的名聲很好,溫良仁善,緹寧還本以為他變了性子,如今才知道,隻是因為當初有裴隆在。
就如她所說,他隻是個世子,即使再聰明又怎麼能抵得過最大的權勢。
可如今,他有了最大的權勢。
不過還好的是,裴行越也就隻殺了戶部尚書一個,隻要你乖乖聽話,認真辦事,他也不會虧待你,短短幾日,就有好幾位有能有才的小官員得到了提拔。
如此緹寧才鬆了口氣。
大安是裴隆的心血,她也希望帝國能夠蒸蒸日上,百姓能夠吃飽穿暖。
想到裴隆,緹寧磨躊躇良久,還是一身孝衣去了禦書房,如今裴行越所在的地方。
這一個月來,裴行越隔三差五會來給先皇上一炷香,兩人便也就這個時候碰一碰麵,想到此,緹寧多了點兒信心。
到了禦書房,四周守著的人都是些緹寧沒見過的陌生麵孔,不過他們倒也認識緹寧,雖說新帝繼位,對這位公主可能沒有先帝那麼疼愛,但畢竟是先皇厚待的公主,再怎麼新帝也要給幾分薄麵。
於是在得知緹寧要見新帝時,立刻就有太監殷勤地稟告去了。
不過片刻,腰間拴著白條的太監跑出來道:“殿下請進,陛下如今正和丞相大商議國事,請殿下在偏殿稍等片刻。”
緹寧坐在偏殿的圈椅上,禦書房的偏殿她這兩年時常來,那股陌生早就消失殆儘,可如今坐在這兒,渾身不適比第一次進還要忐忑。
不知多了多久,殿門口響起了一陣腳步聲,緹寧抬起頭先看見一抹明黃色的衣角,她起身福了福:“昌樂拜見陛下。”
“堂妹不必多禮。”裴行越雖然登基,但是並沒有把自己的名字記到先皇名下,依然是臨西王之子,是以子侄身份繼承皇位。
這個做法當然也引來了部分大臣的不滿,不過裴行越表示,不滿你就告訴朕。至於朕會怎麼做,馬上就告訴你。
然後瞬時就沒有敢光明正大反對的人了。
因為不過繼也不是什麼大事,不至於因為此丟了小命和烏紗帽。
也是因此,裴行越對緹寧的稱呼還是堂妹。
緹寧抬起頭看了看裴行越,裴行越在上首坐下,端起細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眉眼間沒帶那種十分溫柔的笑。
看來心情還不錯。
緹寧握緊了拳頭,說明來意:“明日扶先皇棺槨入皇陵後,昌樂想在岐山為父皇守孝一年。”
裴行越端著茶杯的手微微一僵,他抬眸看向立在身下的女人,緹寧已經十九歲了,眉眼間完全沒有了屬於少女的稚嫩,取而代之的是嫵媚嬌豔的成熟韻味。
“堂妹如此孝心朕本該同意。”裴行越放下了茶盞。
緹寧臉色微喜。
下一刻,他溫和地對緹寧說,眼底帶笑,“但朕惦念了堂妹整整兩年,怎麼舍得放堂妹離開。”
緹寧渾身一僵,有片刻沒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
及至緹寧反應過來後,她望著坐在首坐容貌俊美的男子,慌忙地低下頭:“ 昌樂還有事,先行告退了。”
剛轉過身,便聽見一道淡淡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帶著不容置喙千鈞之力:“過來。”
緹寧一咬牙,繼續往前走。
後麵再度響起了低沉微啞的男聲:“三……”
緹寧往前走了一步。
他好像在開始笑了,連帶著聲音裡都透露了出來,“二……”
輕輕的淡淡的,像是給夠了耐心誘惑獵物的的獵人,但是耐心告罄,獵物還是不入他的牢籠,便會拿出最鋒利的刀,用蠻力來收割一切。
“一……”剛響起一半,緹寧猛地轉過了頭,眼神對上了高坐上支著手笑望著她的青年,她再也不敢遲疑地抬腳跑到了他身邊。
緹寧站穩後還喘著粗氣,他卻頗為遺憾地搖搖頭:“堂妹,你遲到了。”
緹寧臉色微白,他大笑了聲,將她扯進了他的懷裡,兩年都沒有和一個男子離得這麼近,她難得地僵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