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太醫立馬就跑進來了, 但是他們隻是大夫,不是閻王爺,隻能儘可能治病,能不能治得好,就不能保證。
一炷香後,太醫院正擦了擦額上的冷汗,便感覺到一道銳利的目光鎖住了他,院正實在是不想說請陛下做好準備, 但不說的話, 如果殿下離世,他更覺得他走不出皇宮。
“陛下,微臣已經儘力,但殿下病情凶狠, 接下來就要看殿下自己的造化了。”
話一落, 他便察覺到那目光像是裹了刀子一樣, 膝蓋一軟, 太醫院正就跪在了地上。
裴行越搖晃了幾下,才立穩身體,他重新坐回床頭,床上的人雙眼緊閉又微微搖著腦袋,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臉, 嫌棄道:“阿寧,不就是個天花,有些人燒上幾天就好了。”
閉著眼睛的人沒有任何回應, 隻是眉頭微微蹙起。
夢中,緹寧使勁想拽住和她有著同一張臉的人,可惜她用儘全力才握住她的手腕,對方的身體便逐漸透明。
“我走了,你不必自責也不必愧疚,這具身體早就屬於你了。”少女笑著說道。
“可是……”
話還沒說完,緹寧就見她的身體越來越淡,她拚命在地上追逐,但最後白茫茫的天際中,依然隻剩下了一個自己。
緹寧猛地睜開眼。
然後入目就是眼前這張長著青色胡茬的臉,緹寧呆了呆,模樣好看的男人長出頹廢胡茬來也依然很好看,且是不一樣的好看,這個念頭剛閃過,緹寧又捶了捶腦袋,她睡了多久了?
兩日未睡的裴行越立刻叫道:“太醫!”
太醫立刻衝了進來,把脈檢查病情,緹寧躺在床上任憑他們擺弄,她又忽然想起睡夢中消失的那個女孩子,她是什麼意思,是說從今以後她就要用她的身體活著,再也回不去了嗎?
思及此,緹寧抬頭看了裴行越一眼,裴行越也正看著她,緹寧撞上他的目光,趕緊避開了他的視線。
太醫檢查之後鬆了口氣:“殿下已經熬過了最危險的日子,隻要接下來注意調養,便無大礙。”
裴行越聞言,戳在心臟上的那根一半燃著火一般裹著冰的尖銳石柱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感覺到殿內沉悶陰鬱的氣氛忽然消散,緹寧抬起頭,剛好又撞進了裴行越的眸子裡。
她眼皮頓時一跳。
緹寧的病情得到了控製,京城的天花也沒有擴散開來,但最開始接觸緹寧的瑞草不小心感染了天花,幸好她的病情沒有緹寧嚴重,幾天就控製住了。
隻是裴行越發現了緹寧的不對,緹寧動不動就躲著他,隻要他一來,緹寧說兩句話後要麼催他去處理政務,要麼就說自己困了累了,要休息,即使每日兩個人相處的時間很多,但也說不到幾句話。
裴行越心裡冒起了幾絲暴躁感,上朝的時候遇見某位大臣就他表達過不同意的事情繼續嘮叨,他直接命人將其打了五十大板。
批閱奏折的時候,太監們屏氣凝神,裴行越平靜地盯著手裡的奏折,看著看著猛地將奏折甩了出去。
不過去乾清宮見緹寧的時候他臉上的笑容十分溫柔,貼心地問她今日做了什麼?
緹寧身體還有些軟綿綿的,需要一段時間的調養,聞言便看了看幾案上的幾盆花卉:“剛剛修了幾盆盆載。”
裴行越也跟著看了過去,然後道:“形狀很生動,我讓人拿兩盆放在禦書房裡可好?”
緹寧笑笑:“陛下喜歡就好。”說著,她起身在床邊坐下,“陛下,我有些累了,想睡一會兒。”
裴行越臉色變了下,見緹寧脫鞋要往床上躺,他深吸了兩口氣:“阿寧,你近來怎麼了?”
“沒,沒怎麼?”緹寧掀開被子就要往床上去。
但剛剛掀開一半,錦被就被某人緊緊壓住,緹寧僵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裴行越目光落在她不停抖動的眼睫上,輕輕地笑了下:“阿寧,為什麼?”
緹寧咬牙扯了下被子,但被男人壓住的被子重若泰山,她無力撼動分毫。
她忽地一下站了起來:“我不想睡了,我出去散散步。”
剛走一步,手腕就被某個人緊緊握住了,緹寧渾身一僵。
而裴行越本來也不是什麼溫柔體貼的好脾氣,他不爽總是會讓彆人不爽,緹寧讓他不爽這麼久,他竟然都忍了,自己想來都有些難以預料。
“告訴我。”他站在她背後說。
“我,我……”緹寧覺得自己可能有些作精,既然那個姑娘都說了這個身體給她了,那麼她也不算搶彆人的東西,何況這麼好的男人,她應該慶幸。
隻是一個道理又告訴她,靈魂不一樣,即使肉身是一樣的,終究也不是同一個人。
“不說是嗎?阿寧,我生氣了。”裴行越低笑了一聲,“讓我想想……”
自從腦袋受傷後醒來,緹寧對著裴行越從來沒有熟悉的感覺,但就在這個時候,那股熟悉的感覺瞬間冒了出來,就像以前也經曆過相同的場麵。
緹寧嘴巴動得比腦子還要快:“我說。”
話落,緹寧愣了下,但隨之反應過來,這件事她想了很久,都沒有下定決心,看來今日是老天爺都幫她下了決心。
她握緊了拳頭,轉過臉悲傷地看著裴行越:“其實我不是你愛的那個緹寧。”
裴行越皺了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