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被蠱惑般,少年鬼使神差地掀起衣服拍了一張照片,平坦白皙的小腹上蘊著層薄薄的腹肌,窄瘦而流暢的線條蜿蜒消失不見。
對方沒發來回複,他忍不住提醒“有腹肌的”,可他還沒點擊發送,一條消息便出現在了屏幕上。
【嚴雪宵】傷口記得定時上藥
原來是關心他衣服下的傷勢嗎,少年麵無表情地鬆了口氣,默默把打好的字全刪除了。
他吃完飯後繼續直播,一直到深夜十二點半才下播,閉上眼躺在床上。
十月份的邊城氣溫驟降,裹挾著寒風,時常下起淅淅瀝瀝的雨,他蓋的還是夏天的被子,即便睡在床上手腳都是冰冷的。
沈遲下床將外套披在了單薄的被子,可依然還是很冷,少年把自己縮成一團取暖,濃密的睫毛在眼底覆下一小片陰影,看起來比平時要柔軟。
*
夜晚,邊城縣醫院。
施梁仔細地給病床上的女人擦拭身體,雖然他自己的校服也皺皺巴巴的,沾滿了血汙,柔聲細氣地說:“您彆擔心,醫藥費已經交了。”
“又被欺負了嗎?”
女人擔憂地問。
施梁立刻搖搖頭:“沒有,今天沒有受欺負,我同學幫了我。”
“那你明天要好謝謝他。”女人虛弱地咳了咳,“不能讓彆人覺得單親家庭沒有禮數。”
施梁重重點了點頭,他在醫院陪了一晚上床,天剛亮就背上書包走向學校。
他經過學校旁的早點鋪時多買了一份早飯,提著紙袋等在門邊,一陣泛著涼意的風刮過,他裹了裹外套。
遠遠地看見一個紅頭發的少年鬆鬆垮垮地背著書包走來,他趕緊跑過去,將買好的早飯遞沈遲手裡:“昨天謝謝你了。”
沈遲沒接,他望向早點攤第一次坐在凳子上收錢的季媽,不經意地問:“她是不是身體不好?”
施梁一時沒反應過來,反應了半天才意識到說的是季媽,他遲疑地回憶道:“應該沒什麼問題,對客人都是笑著的。”
少年沒在看,也沒接施梁遞來的早飯,頭也不回向學習門口走去。
早自習後課代表收作業,英語課代表無奈地對沈遲說道:“老師說你再不交作業就要請家長了。”
沈遲拉開座位的手一頓。
施梁立刻把自己的作業遞到沈遲麵前,悄聲道:“你抄我的吧,雖然不能保證全對,對個大半還是沒問題的,不用不好意思。”
聽到施梁的話,一旁趕作業的莊州向施梁投去了同情的目光,果不其然少年完全沒有不好意思,打開書包,直接把自己的作業扔給了施梁。
莊州本以為乖學生施梁會拒絕,可令他沒想到的是,施梁立馬聽話地坐到前排抄寫,活脫脫像是少年的小跟班。
莊州:…………
他隻能酸溜溜地自己補作業,抬頭望著鮮紅的高考倒計時,不由得感歎:“什麼時候是個頭啊,我還挺佩服燕深讀了五年高三。”
少年朝莊州望過來。
莊州見他感興趣,低聲說:“考了五年都沒考上,學校都懶得收學費了,資曆比不少老師還老。”
認真抄著自己作業的施梁卻說:“我倒希望時間能慢一點,複習的時間就多一點,聽王老師說如果考上大學,不用去南方的工廠打工,每天坐在空調房工資就能有五六千。”
說到最後一句話,施梁的語氣說不出的羨慕。
沈遲默然,在他原來的世界裡,身邊人一雙限量版球鞋的價格便不止這數,跑車遊艇是永恒不變的話題,不會有人為生計發愁。
大概是昨晚著涼,他的頭昏昏沉沉的,打開手機看了看棉被的價格,邊城冬天溫度低,一床好點的棉被要四五百,沒舍得買。
少年坐在破舊的教室裡握著手機,忽然發覺自己離燕城已經很遙遠了,過著從未想過的人生。
*
“形而上學作為對世界本質的研究,研究一切存在者,而PhilosophyofMind以意識為研究對象,笛卡爾思想代表的實體二元論,認為名為心靈的幽靈作為物質的身體……”
教室裡人並不多,導師脫稿在講台上講著課,從古典哲學一直講到前沿的元倫理,嚴雪宵靜靜地聽著。
下課後,前麵的白人女生在打電話抱怨:“天氣轉涼了,都沒法去海邊遊泳了,有空去西海岸度假,一年四季都是陽光。”
嚴雪宵打開手機,看了眼邊城的氣溫,思考了一會兒,在店鋪裡上架了棉被。
亞當從椅子上站起來時,瞄見青年的屏幕,辨認出中文後好奇地問:“你還在開店嗎?”
青年摘下鼻梁上架著的一副金絲邊眼睛,關掉手機嗯了聲。
“生意怎麼樣?”亞當不禁問。
嚴雪宵淡淡答:“不太好。”
而沈遲收到了養崽小店的上新提示,他點開頁麵,店鋪上架了棉被,價格可以說是全網最低價,比他瀏覽的所有棉被都還要低,可依然要三百元。
少年猶豫了一下,暫時關閉了頁麵,仿佛是知道他心裡所想般,他去樓道的飲水機處接水回來,再次打開頁麵後怔住了。
價格降到了二百三十元。
正好在他預算內,他擔心銷量有限,沒怎麼思考就拍下了,確認了自己的聯係方式和地址。
店鋪大概是換了貨源,鄰城發貨當天就到了,他抱著厚厚的箱子費力地打開門。
他用小刀拆封快遞,太便宜忍不住擔心翻車,可當他拆開快遞後就完全沒這個顧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