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蛋糕,沈遲翻出通訊錄,找到嚴雪宵的名字,跨國電話太貴,想了想還是沒有撥,而是打開微信撥通語音電話。
他很長時間沒說話,嚴雪宵同樣靜靜地沒說話,仿佛是無聲的撫慰:“你平時上課是不是很忙?”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青年答:“接你電話還是有時間的。”
聽到話的一瞬間,少年捏緊手機,像是所有的任性都會被滿足,他忽然問:“你為什麼會學哲學呢?”
在不少人心中,哲學就是無用的學科。
隔了一陣,電話裡傳來嚴雪宵清冷的音色:“整個哲學史的發展史可以說是對世界本源的探究史,從泰勒斯水生萬物到笛卡爾心物二元論,再到尼采重估一切價值。”
青年平靜地說:“哲學是一群好奇的人抬頭看世界,這本身就是一件令人激動得顫栗的事。”
雖然沈遲無法全部理解,但或許是草莓蛋糕殘留下的香氣太甜蜜,描述得太浪漫,他想要接近嚴雪宵的世界。
少年坐在書桌前,第一次翻開了政治書的哲學部分。
*
周一,上課前王老師站在講台上厲聲道:“現在有的同學完全沒把學習當回事兒,周末不在家學習成群結隊跑去網吧,這周我們將會開展淨網行動,絕不允許一位三中學生出現在網吧。”
莊州剛補完作業,聽到這句話納悶問:“老王是不是更年期到了?”
前排的男生用書遮著下半張臉,轉過頭小聲開口:“聽說昨天相親失敗了。”
“這就不奇怪了。”莊州擔憂起下周西北賽區的晉級賽,不過省城的網吧,應該不至於管那麼遠吧,他提著的心又放下了。
而下午邊城的醫院裡,季媽躺在病床上:“我覺得還是要和小遲說一下。”
季爸剝橘子的手一停,委婉地說:“小遲的性子你清楚,你忘了他上次打架回來,我怕他情緒激動做出什麼事。”
他不是沒把小遲當自己的孩子,可那孩子看自己的目光總也不親,沉默又冷淡,他打心眼害怕那個孩子,聽到季媽意外懷孕的消息他沒覺得負擔,反而鬆了口氣。
季媽望著他。
季爸把橘子遞給她,歎了口氣:“我給他打個電話,你好好休息,醫生說你現在不能激動。”
季爸走出病房,撥通了沈遲的電話,過了一陣,電話被接通了,他出聲問:“小遲,最近過得還好吧?”
“直接說就行。”
他帶了一絲緊張開口:“我和你媽媽想和你說一件事,你媽媽她懷孕兩個月了,因為知道得太突然所以沒和你說。”
少年似乎並不驚訝,言辭比上一次見麵更鋒利:“沒必要和我說。”
季爸小心翼翼問:“你是不是生氣了?你千萬彆多想,我們留下這個孩子也是不希望你一個人孤孤單單,那也是你以後的親人。”
少年冷聲說:“我和你們沒有任何關係,隻有一個親人,下次打擾我前,麻煩先把一萬二還清。”
季爸本欲再說,可聽到最後一句話什麼也說不出了,終究是他們虧欠這個孩子的,麵對陡然陌生的沈遲,他意識到終於失去了這個孩子,以前的沈遲不會將賬算得清清楚楚。
*
沈遲垂下眼刪除了季爸的號碼,關掉手機往前走,沒注意到有人在居民樓前拉起鐵絲晾衣服,徑直撞上晾衣服的鐵絲。
白色紗簾掛在鐵絲上,被風輕輕柔柔吹落,層層疊疊的紗簾中,一個穿著潔白裙子的女生慌忙走過來,有雙大而明亮的眼。
女生望見他停住了,無聲地看著他額頭上的紅印,似乎在問要不要緊。
他沒有回答,隻是幫女生把紗簾拾了起來,重新懸掛在鐵絲上。
沈遲掛好後才回到出租屋,他看著空空蕩蕩的房子,情緒不明地在椅子上坐了許久,以至於忘了如常直播,正要打開電腦時,嚴雪宵的電話打了進來。
“發生什麼了?”
少年戴上耳機,儘可能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毫無異常:“沒發生什麼,馬上直播。”
對方沒說話,似乎在等待。
他隻能開口:“他們找我了。”
過了一陣,嚴雪宵的嗓音從電話那邊傳來:“不用為不值得的人難過。”
少年捏緊手機嗯了聲,他想他也不是一個人:“沒有特彆難過,路上幫一個女生撿東西耽誤了點時間,不過長得還挺清純漂亮的。”
他擔心電話費太貴,剛想掛斷電話時,聽到嚴雪宵語氣平淡地問了句:“喜歡清純漂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