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信封放在一邊，明媚跪在在地上磕了頭，也沒有急著離開，而是就這樣跪在這裡，長歎了一口氣。
隻希望這一次的寺廟會議她能代表靈山寺順利參加，千萬不要在開會之前再出什麼問題，這才是明媚最擔心的事情。
基本上從去年開始就沒有失眠過的明媚第一次失眠了，本來她已經調整好了狀態，之後也算是一直都比較順利的，不過這一次真的是有些睡不著，她也就不著急回去，跪坐在祠堂裡發呆。
靈山寺和去年的靈山寺已經完全不同了，老舊的參道被修的很好，外麵的淨手池也是新修的，和之前那個大水缸完全不一樣，她身上現在還有不少香客的捐款，外麵的門和獅子都可以在修葺一下，百年的東西是不能換的，不過可以翻修一下，這樣至少進門的時候看起來會完全不同。
走廊上的凳子也要換一下，這個是父親繼承寺廟的時候換的，不過幾十年過去也有一些老舊了，之後如果還能擴充一下寺廟的話，規模起來說不定還可以請僧侶過來。
明媚自己在祠堂計劃了一通，不管是有的沒的她都先想到位，這下情緒總算是得到了一些緩解，傷感的情緒暫時走了一些。
從祠堂出來的時候明媚有些腿麻，已經是半夜了，外麵的冷空氣開始嚴重襲來，一陣一陣的冷風讓她更加清醒，也比之前要有更強烈的決心。
彆的不說，隻要寺廟能一直走高就好。
天氣一亮她就從鐘樓下來，開了門就看到了外麵站著的兩個人。
“我就說要趕在今天來，不是初一十五門口就沒有那麼多人排隊，早就讓你聽我的了，你不聽我的，你看我說啥了？今天早上就是沒人！”林擎宇站在外麵和旁邊的程修遠說話，說完之後還對著明媚笑笑說：“我們來上香。”
“初一十五人多的時候來才有成就感，你懂什麼。”程修遠頂了他一句，然後就把懷裡的香給他分了一把。
“我不懂，但是燒香拜佛每天都要去，這才是心誠則靈，你說是不是？你好歹也是個……”說到這兒林擎宇算是及時閉了嘴，沒忘記程修遠之前的提醒，話鋒一轉又說道：“趕緊進去吧，這大清早的還有點冷，我要趕緊把蠟燭點燃，心裡也跟著佛祖暖和起來。”
他說著就率先進去，看樣子就是要搶第一炷香，不過程修遠倒是不介意，也沒有準備和他搶第一炷香的樣子，而是站在門口和明媚說：“前兩天有人來和我們打聽寺廟協會的事兒呢，我琢磨著是不是因為帖子過來調查的，他們有和你說什麼嗎？”
“我知道的，那邊通知我了，最近可能會叫人過來看的，應該是沒什麼問題的，謝謝你提醒我。”
“本身也沒什麼事兒，畢竟寺廟本身就沒有問題，你也不要太擔心了。”
“我知道呢，謝謝你們。”
“謝謝我就行了，你謝他做什麼。”他指了指前麵的林擎宇說道。
明媚聽他這麼說就忍不住的笑起來，然後讓開身子讓他進去，程修遠走到香爐旁邊回頭看她，就看到她在原地站著發呆，也沒在說什麼，直接就進了寺廟裡麵。
寺廟協會的人很快就打電話給了明媚，說他們會在什麼時候安排人過來進行調查，這樣公開的調查其實比暗訪要好許多，不過也不會驚動到香客。
明媚在電話裡麵應了之後就開始掰著手指頭數日子。
***
吳懷英已經去養老院三天了，這三天對於吳懷英來說比之前休息的那些日子都要來的舒服，大概是因為周遭有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
她每天都是醫院第一個來的，除了急診室值班的醫生和護士之外，最常見的身影就是吳懷英的，她就好像是上班一樣，每天早早的就出現在醫院。
負責人開始的幾天還擔心吳懷英的時間不多，經過這幾天的觀察之後才發現她是真的早早就來了醫院，也是真心為病人負責。
每天早上來了換了衣服，隻要急症室沒什麼忙事兒的時候，吳懷英都會先去病房裡麵挨個給老人進行基礎的身體檢查，量體溫，量血壓，測血糖。
醫院裡麵護士的人手不夠，很多時候醫生都要親自上陣，不過像她這麼貼近病患的還是少數，短短幾天的時間，基本上幾個大病房的病人的名字她都記住了，並且每個病人有什麼問題，血壓高低，昨天是多少今天是多少，她都知道，然後會提醒對方在飲食上一定要注意。
很快她就成了養老院裡的寶貝，老人家遠遠看到她進了病房就會說：“吳醫生，你今天又這麼早啊？”
“嗯，昨天十二點以後沒有吃東西吧？要測個血常規，沒什麼問題的話今天就可以出院了，不過出院之後自己也要小心才是，以後飲食上一定要注意，藥治療隻是一部分，食物治療是另外一部分。”
“知道了，有吳醫生看著我都不敢那麼吃了。”
吳懷英看老人家笑起來，她也跟著收起了嚴肅的麵容說：“不是不讓你吃，是你要注意一下，不能一直吃那些高熱量的，多少要搭配一下，養老院也有專門的飲食上的谘詢師，沒事兒的時候問問，讓人家給你搭配，上了年紀就要自己注意身體了。”
“噯，吳醫生說的都對。”
吳懷英點點頭這才去了下一個病床，基本上每個人看到她都很熱情，這倒是讓吳懷英有一種久違的家人的感覺，她父母很早就過世了，離婚之後基本上就沒有和長輩相處過，現在想想，可能離婚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她對家庭實在是有些冷漠，或者是不懂什麼叫家人之間的親近。
這幾天和養老院的這些老人相處下來之後，很明顯的讓她有了和以前不一樣的感覺。
從病房出來電話就響起來，吳懷英看了一眼是前夫的號碼，於是很快就接起來。
“你去養老院了？”
“你怎麼知道？”
“我在醫院裡聽人說了，說你去了和這邊聯名的那個養老院剛弄起來的內部醫院去，你在那邊當義工？還弄了一個基金？”
“嗯，我在這邊當義工，基金談不上，隻是捐了點錢。”
“醫院這邊現在還沒有下來處分，你趁著這個時間好好休假不行？孩子也很想你，之前和我說了好幾次想見你，你有空就不能帶他出去玩玩？”
“我……過段時間吧。”吳懷英低下頭去，其實她現在沒有什麼信心去見孩子。
工作曾經是她的全部，離婚之後她就變得越來越沒有勇氣見孩子，她想把最好的狀態拿出來去見孩子，所以不是現在。
“你有空去當義工，就沒時間來看看孩子嗎？”
“再給我一點時間吧，我現在狀態也不好，如果去見孩子也心不在焉，等我這邊的事情處理好了之後，我會去的。”
“隨便你吧。”
電話掛斷，吳懷英坐在病房走廊的椅子上，旁邊路過的老人家坐下來，看到她在那裡發呆就說：“我們這個年紀啊，其實多少都期待孩子能來看看我們，尤其是最近身體越來越不行了，自從養老院弄了這個醫院之後，孩子就好像更放心了一樣，基本上可以說是完全不擔心我們了，這種事情其實有時候想一想心裡麵也挺難受的，但是你要說他們錯了嗎？他們也有自己的生活，我們不是還得理解？”
吳懷英轉過頭去，不知道老人家為什麼突然坐下來說了這麼一段話。
“說實話你來了之後，我們都感覺每天還挺安心的，你和彆的醫生不一樣，也說不上是哪裡不一樣，但是就能感覺到一種，很安心，好像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內的感覺，大概就是你們年輕人老說的什麼安全感吧？”
吳懷英沒有說話，老人家就站起來接著說：“有時間了也去看看孩子唄，你是個好醫生肯定也是個好媽媽，我們這些老頭老太太你都能這麼溫柔，乾嘛要害怕去見孩子呢。”
她走遠了吳懷英才感覺到鼻子酸酸的，搭嘎四十老人家閱曆就是不一樣，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慌張，她是害怕，害怕她現在的樣子被孩子看到，她不是那個偉大的醫生媽媽了。
事故責任一旦下來是她承擔的話，她的一輩子就這樣結束了。
她所有的心血，所有的付出和努力，都這樣結束了。
吳懷英垂下頭去，眼眶忍不住的濕潤起來，她父母過世的早，離婚之後孩子給了丈夫，和婆家沒什麼往來，這些年唯一支撐她的就是工作，隻有工作才能麻痹自己。
可是現在，她什麼都沒有了，也沒有勇氣去麵對那些人。
隻求菩薩說的話是真的，她還想站起來，她覺得她不應該斷在這裡，這樣無依無靠，她也不知道自己後半生還能怎麼辦。
***
寺廟協會的人是在大概十點多鐘過來的，這兩個人明媚有些印象，就是上次過來的便衣，大概也是程修遠說的那兩個人。
這一次他們還是趕在人不多的時候過來的，廟裡忙的時候也沒有上前打擾，就直接在寺廟逛起來，本身寺廟就不大，轉一圈也就完事兒了，到了中午的時候，香客走的差不多了，就隻剩下明媚還有過來借東西的程修遠。
對方也記得這個小攤販，倒是沒有在上前說話，等著他走了才和明媚搭話。
“我們是寺廟協會的人，有人進行了申訴，說是這一次的寺廟排名靈山寺的排名是虛的，我們這邊就過來調查一下你之前上報的所有資料，其中有寺廟去年年度的賬本，還有一些香火的記錄，包括你們寺廟目前為止的所有資料都要用來參考。”
這些明媚都是不怕的，寺廟協會是要求寺廟記錄這些的，她的父親本身也有這樣的習慣，從接管寺廟的第一天開始就在記錄，都在檔案室。
明媚領著人去了檔案室，拿出了去年一年度還有前麵兩年的一些記錄，對方也沒有要求進到檔案室裡麵，就在外麵的桌子上仔細的查看了一下這兩年的一些比對，說實話確實去年和往年完全不同，不是一星半點的香客有增長，而是比起來往年，去年的香客基本上可以說是翻倍的。
“寺廟今年人變多了，你就沒覺得奇怪嗎？”對方問她，問題倒是比上一次的旁敲側擊要直接的多。
“都說寺廟靈驗，所以慕名而來的人就變得多了，大概是因為有些人成願了，香客的願望也不會透露太多，廟裡挺忙的，其實我平時問的也少，人越來越多也是真的。”
“都說你們家的菩薩會說話，這一點你怎麼說？”
“這個我確實不清楚，我在寺廟這麼久是沒有聽到過菩薩說話的，至於他們為什麼那麼說，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麼聽到的。”
“行吧，一會兒我們要在寺廟裡麵進行搜查，這是這一次上麵頒發的搜查證，你看一下簽個字。”
“可以的。”明媚滿口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