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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渾噩噩之間方媛也忘記自己是怎麼回到海城的, 回去的時候是淩晨三點, 方媛本想打個車回家, 但是隻要想到昏昏暗暗的屋子裡隻有她, 方媛就打從心底裡覺得難受, 於是乾脆還是打了個車先去了醫院。
晚上住院部的大門緊鎖，方媛進不去, 乾脆坐在外麵的的花壇邊上, 海城靠南，三月份的白天已經熱的可以穿短袖，晚上穿個薄外套也不覺得冷, 方媛就這樣在外麵的長椅上坐到了早上七點多鐘，回過神的時候才發現已經有護士過來交接班了。
“方小姐？這兒多冷啊，你怎麼一大早就在這兒坐著呢？”熟識的小護士看到了方媛就停下腳步多問了一句。
“我就是來得早了，裡麵還沒開門, 我就準備坐一會先去買點早飯。”方媛抬頭說道。
大家都知道衛海是是因為什麼住院的，在小護士的心裡他和其他病人不一樣, 他是人民警察，也是為了保護人民才會進了醫院變成這樣，再加上衛海官職不低，警局那邊也是出了很高的價格讓衛海住在醫院的單間, 小護士也都認識了方媛, 對她的態度也相當好。
“這會兒已經開門了, 下次你可以敲門說一聲, 彆人不行, 但是你還是可以進去的，隻要小點聲，彆吵到病人就沒事的。”小護士說著。
“那不行，不能開個例，我去買早飯。”方媛站起來說道。
她一直都在衛海的影響下要做一個特彆正直的人，相信不管衛海是醒著還是睡著，都不希望方媛做這樣的事情，哪裡都有哪裡的規矩，就好比醫院也有醫院的規矩，她是不會去破醫院的規矩的。
站起來方媛走到後麵的食堂，其實說是買早飯也就是給衛萍買二姨，她吃不下去，衛海也隻能靠營養液。
回到病房的時候衛萍剛去打了熱水回來，準備弄濕了帕子給衛海擦擦身子，方媛趕緊過去把早飯先遞過去說：“媽，你忙了一晚上了，你先吃點東西，然後收拾收拾回家睡覺吧，這兒有我呢，你不用擔心，我給他擦就行了。”
衛萍紅了眼睛，看著方媛，就好像昨天晚上的談話並沒有發生一樣，方媛那邊也是一樣，她就好似沒有聽到衛萍那些話，今天就好平常的每一天一樣，方媛和衛萍接班。
“媛媛……”
“媽，我中午想吃你炒的乾煸豆角。”方媛儘量忍住哽咽聲說道，生怕衛萍一張口就是勸她改嫁，勸她離開這些話。
“媽知道了，你昨晚趕飛機，一會兒好好休息，我晚點過來給你送吃的。”衛萍點點頭，用袖子抹了把眼角，這才拿著東西朝著外麵走去。
其實照顧衛海一點兒都不難，兩三個小時翻一次身，然後就是擦身子，換一下身下的尿布墊，並不算很費勁，現在還不需要灌東西。
他躺在這裡已經兩個月了，醫生說如果下個月還是沒有好轉的話，其實基本上就沒什麼待在醫院的必要了，回去之後好好收拾一下，然後就可以宣布下半生就這樣躺在床上度過了。
從開始的不能接受，到慢慢麻痹自我去照顧衛海，再到現在的希望失望希望失望這樣往複循環，現在她和衛萍的內心早已經足夠強大，彆的不說，唯一能夠確定的就是，她們一定要相信衛海是個足夠堅強的人，他一定可以醒過來。
方媛看著病床的衛海，其實警局也給她們請了護工，並且以後的醫藥費用全部都由公家承擔，可是衛萍和方媛堅持不需要，她們隻想親自的去照顧衛海，隻想見證他一點一點的好起來。
大概一點多鐘的時候衛萍才帶著吃的過來，能看出她回去又偷偷哭過，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誰也不曾主動的去掉眼淚，好像眼淚就能證明衛海沒救了也一樣，也不希望讓對方跟著自己的情緒變得脆弱，所以都在儘力掩蓋，可是分開的時候，多多少少都會有一點不一樣，就像衛萍，每天回家都會哭一場，方媛知道，卻從來都不會說破。
“還熱著呢，剛出鍋我就過來了，你趕緊趁熱吃，我好去把飯盒洗了。”
方媛一點都不客氣，走到小沙發那邊打開，然後就坐在沙發上開吃，一邊吃還一邊說：“媽，我想和你商量個事情。”
衛萍立馬就坐在旁邊問她什麼事。
“明天開始可能要麻煩你多看著點衛海，實在不行我們就找個護工吧，就想警局那邊說的，可以幫我分擔一下，雖然衛海照顧起來不困難，但是有個人搭把手還有看晚上總歸是要輕鬆一些，這事兒其實我想了有一陣子了，我守夜還行，但是你總是這樣身體是吃不住的，你最近臉色也蒼白了不少。”
“行，這些事兒你做主就行，不需要和我說，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是支持你的。”
衛萍這話一點都不作假，方媛二十歲就和衛海在一起，那會兒她還在上大學，衛海是衛萍一個人拉扯大的，他自己都不記得親爹什麼樣子了，他爹媽都姓衛，小時候就隻記得衛萍說他爹是個人民英雄，也是警察，所以從小就特彆憧憬。
長大了順利從公安大學畢業之後就進了警察局，這一去就是六年，戀愛也談了，婚也結了，職位也不低了，這就是衛海。
衛萍第一次見到方媛的時候就喜歡，女孩子乾乾淨淨的，說話甜甜的，總是紮著馬尾辮，愛笑，對她兒子好的沒話說，事實證明，衛海出事了之後，方媛一句離開都沒提過，衣不解帶的跟著照顧。
很多東西可以靠演技，或許是怕被彆人說，也或許是彆的什麼原因，但是方媛不是，她是衛海的親媽，彆人對兒子怎麼樣，衛萍心裡是最清楚不過的。
方媛給衛海的照顧，那是沒有人可以替代的，哪怕她都不能說是能有方媛照顧的那麼細致。
開始進醫院的時候，方媛是誰勸都不走，也不哭，就守在病床旁邊，一待就是五天，最後還是人撐不住暈了過去，這打擊對她有多大，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
衛萍是個善心人，也知道兒子這樣八成是回不來了，這一輩子躺在床上無疑就是個累贅，這一點沒有人比她還要明白了，可越是這樣，她越是不希望方媛年紀輕輕就葬送在醫院。
所以她才會提出來讓方媛離婚，讓她去過屬於自己的人生。
可是事實告訴她，方媛真的不是一個會撇下衛海離開的人，她不但不會，還會一直都在衛海的身邊，這讓衛萍很是感動，也是認方媛做一輩子的女兒的。
現在她提出這些，衛萍是一點都不反對的，隻要她說的，那都是可以的。
“媽，我不是不想照顧衛海，其實我不怕和你說，我最近在網上看了個帖子，都說富川市那邊有個寺廟很靈驗，不是那個福祿寺，據說許願是菩薩能聽到的，而且菩薩還會幫著許願的人完成願望，我昨天就是去那邊許願去了，我希望衛海能好起來。”
說到這裡的時候，方媛忍不住就有些哽咽起來。
衛萍沒有說話，低下頭去，為自己昨天的猜測感覺到難受，她是一點都不懷疑方媛話裡的真實性的，過年前她就看過那個帖子，還和家裡人說過一嘴，沒事兒的時候她在家裡竟讓會和衛萍聊天，所以現在說起來，衛萍也還記得這回事。
“我去了之後真的聽到菩薩說話了，媽，衛海有救了，不過我要去做十件善事，衛海才能好起來，我想了一個晚上，我不會離開醫院的，因為那樣很不方便，現在醫院裡麵也有很多貧困人家請不起護工的，或者是一些老人被單獨的丟在醫院沒有兒女照顧，我想能過去搭把手就搭把手，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兒。”
現在醫院裡麵也是真的有很多人沒有辦法兼顧，有的老人乾脆就是兒女送到醫院裡就好像是沒事人一樣不管，也有的老人是不想麻煩兒女，他們附近就有個病房，老兩口過來看病，老爺子有些腎積液就住院了，但是兒女實在是沒時間照顧，於是就讓老奶奶一個人看著，說起來也不費勁，但是老人家多少有些不方便，一個人照顧起來總歸是累，有個人搭把手就是好的。
方媛坐在外麵的時候，腦子裡麵已經把這些全部都過了一遍了，哪裡都有人需要幫助，醫院裡麵也是一樣的，她就離得不遠，這樣衛海有什麼需要的話，還能幫幫忙。
隻是這事兒說出來本身就是個荒謬的話題，方媛沒指望衛萍會相信她，但是她還是要說。
“媛媛，你覺得這事兒是真的嗎？你是真的聽到了？那個廟是真的就和彆人說的一樣？”
“媽，我是親耳聽到的我肯定不會騙你，我是真的相信的，隻要衛海能好起來，彆說是十件善事，讓我做什麼都是願意的，我替他躺著都行！”
“你快閉嘴，以後這話不能說了，什麼替他躺著，你得好好的，你也替不了。”衛萍一聽這個話就站起來和她說，方媛低下頭去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