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時樂被親爹瞪了一眼,有些尷尬的揉了揉鼻子,十分狗腿的補刀。
“雖然不要錢,但我也沒虧待他,包吃包住噠!”
“他是個大胃王,可能吃了,一頓吃……能喝四五倍芒果奶茶,成本都要好幾塊錢呢。”
動不動出手上百萬,隨便談的都是幾億生意的蘇總。
嘴角抽抽了,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說啥好。
滿心滿眼都是對親崽子的心疼。
在心裡琢磨:接下來,他該如何優雅而不著痕跡的給親崽子送錢?
直接送卡發紅包,是不是太暴發戶了?
**
蘇總一行人下樓,在樓下和顧安平彙合,往城中村外麵走去。
沒走多遠,又撞上王警官帶隊緝拿犯人。
王警官一眼就看到人群裡的景旭陽,熱情的打招呼,“旭子,我就知道是你出手了!”
他完全沒感覺氣氛有啥尷尬,說完沒得到戰友回應,也不以為意,老戰友了,清楚景旭陽的脾性。
“你這次可幫我們大忙了,最近掃黃打非,我們盯這夥人許久,可他們像泥鰍滑不溜秋,難抓得很!這次得來全不費工夫。”
“你真不考慮來我們警局嗎?做技術偵查也行啊!”
景旭陽不斷偷瞄前麵蘇總和蘇時樂的臉色,特想用膠帶封上戰友沒把門的嘴。
蘇鈺冷哼一聲。
嗬嗬!今天可真巧,遇見的都是熟人。
過去沉重的記憶被喚醒,蘇總扭過頭,光明正大的看跟在後麵的寶貝兒,老臉再次染上紅暈。
他平日裡臉皮厚得很,戴綠帽子上報紙都不氣,最多發幾張律師函。
可在兒子麵前,還是很有偶像包袱的。
尤其是眼下,剛剛找回兒砸,正對好爸爸這個角色躍躍欲試呢。
蘇鈺用胳膊肘捅了捅身邊的顧安平。
顧安平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被提醒後,心領神會吹起蘇總的彩虹屁。
“那個……寶……”出師未捷身先死,顧安平對著比他矮不了多少的蘇時樂,完全喊不出“寶貝兒”這麼肉麻的乳名。
太羞恥了。
蘇總不滿的睥睨顧安平,白瞎平日裡看那麼多八卦了,關鍵時候掉鏈子。
整了整燕尾服外套,清了清嗓子,把眾人的目光都吸引過來。
王婆賣瓜自賣自誇。
“寶貝兒,我們父子就是有緣分,上次見麵完全是個意外。你親爹我脾氣很好,信奉西方獨立教育理念,絕不會打孩子,我們老蘇家都是文化人兒,你爹我當年上房揭瓦,爬樹掏鳥蛋……也沒被揍過。”
顧安平死死咬住下唇。
不能笑,想著年底能裝滿一車的獎金!咬出口腔潰瘍,也不能笑!
脾氣好?平均一周換三次辦公室陳設的不是蘇總嗎?
蘇家不打孩子?哪次蘇瑾來安城,鬆果大廈頂樓不是雞飛狗跳,蘇總不會被追著揍?
……
不過,他還是第一次知道蘇總如此能吹牛,怕是要上天吧。
而且,認祖歸宗這種大事,蘇總肯定是要回帝都,吹牛有用嗎?
看著講完,一臉期待望著兒砸求表揚的蘇總。
顧安平捂臉,又想尿遁了。
太丟人了,他家霸總平日真不是這種畫風,要不然,早破產了。
**
再次被攆人後,景旭陽失魂落魄的往家走。
腦海裡不斷回放著,分彆時,豪門老男人蘇鈺回頭,露出的那個囂張至極的笑容。
莫名的胸悶,難受。
到家,迎接他的是景小花期待的眼神。
“哥!我等你許久了,電話也打不通,你去哪裡了?”
景小花興奮的扒著大哥的胳膊,俊俏的臉蛋寫滿了好奇。
天知道,除了逢年過節發紅包從來不會出現在家族群裡的大哥,最近一反常態,主動冒泡,還會私戳他們小輩請教問題。
她有多興奮!一放假,打個帝都就追過來查探軍情了。
進門,景旭陽就像下台卸妝後的京劇演員。
所有的正派作風,軍人挺拔的身板,景家祖傳的嚴肅臉……統統不見了蹤影。
他換了雙毛茸茸,圓嘟嘟的男棉拖,把迷彩服換成高仿真海馬毛男款睡袍,隨便係了兩粒扣字,把自己扔進客廳裡的懶人沙發裡。
脖頸下麵墊了一隻毛絨玩偶,聲音落落寡歡。
“沒去哪裡。”
景旭陽半閉眼睛,長胳膊長腿全攤開,不想回憶這混亂的一天。
“你怎麼來了?”
問完,妹妹磨磨唧唧摳手不講話,景旭陽就知道景小花過來不是啥正事。
轉頭吩咐人,“去冰箱裡拿兩杯奶茶。”
景小花縮著脖子,她跟家裡講去春遊後就偷溜來安城了,被拆穿了,她以為大哥會給家裡打電話讓人把她拎回去。
沒想到今天這麼好講話,真是她親大哥嗎?
逃過一劫的景小花,蹦蹦跳跳去冰箱裡翻東西。
她景小花,放在外麵,也是眾星拱月的小公主,不不不,哪怕在家規森嚴的景家,也是三代內唯一女孩,備受嗬護。
唯獨在親親大哥這裡,是被奴役的“小女仆”。
他們這種家庭重活、累活自然是有保姆和家政做的,可他哥愣是能懶得令人發指。
端茶倒水,給新買的毛絨玩具拆包裝,曬太陽消毒;突然想吃某個私房菜……
彆人家都是哥哥把妹妹寵上天,到景小花這裡完全相反。
他哥有錢,有頭腦,在外麵說一不二,頂天立地男子漢。
回家就是左手一個毛茸茸,右手一個毛茸茸,脖子下麵枕著毛茸茸,腳下踩著毛茸茸,懷裡還抱著一個大號毛茸茸的大懶蟲!
懶得話都要一個字字往外擠,外人還都以為他是言簡意賅,話少,其實就是懶。
懶得休假能一動不動紮在毛絨絨裡睡個三天三夜。
唯一能讓懶蟲大哥動一動的也就是甜食了。
一米八的壯漢,懶又嗜甜,要不是爺爺就先見之明,早早把人扔去軍隊,怕是他們景家要出個二百斤的大胖子。
去軍隊後,親大哥靠過硬的科研本領進了高度保密的某基地,隔三差五也能往家裡捧回點獎章啥的。
為了景旭陽的懶病操碎了心的景家父母,漸漸放心了。
懶歸懶,好不容易拉扯大的孩子總算對社會還有點用途,這身懶骨頭,早就不指望他能像正常景家人為國家效力,靠腦子,不拖家裡後退就行。
誰想到,好景不差。
今年開春,大首長去基地視察。
原定的休假被迫取消,還不許請假。
景旭陽堅持了三天,懶病犯了,無故缺勤訓練,被當場抓包。
大首長震怒,勒令嚴查。
就這樣查出來,景旭陽入伍十年沒出過早操,時常缺席基地例行訓練……隻在每次出任務前,掐著秒針補滿必要的格鬥時長。
這回,景旭陽那一麵牆的獎章和景家幾麵牆的功勳徽章也救了不了他。
準確的說,消息傳回京城,景父氣得就摔了筷子,勒令景家誰也不許出麵保他。
而景旭陽當初入伍,是把爺爺氣得高血壓後,讓警衛員捆了人扔過去的。
除了同樣的世家子弟,外人根本沒辦法把捆成粽子的景旭陽和景家有名的“病秧子”聯係在一起,隻當被扔過去的是景家的仇人。
事發後,沒幾天,景旭陽就被開除軍籍,比景家人預想的還好,沒被登報批評,反而是給他扯了塊遮羞布——因傷退役。
事後,他們才得知,這塊遮羞布——創傷後應激障礙——是景旭陽用這幾年搞出來的專利換的。
人雙手空空的被扔出來,這些年的研究發明全免費上繳給基地了。
雷霆大怒的景父也歇火了。
知子莫若父。他對兒子這些年的研究心知肚明。有些研究,是很有市場價值的,景家也有旁係是經商的,頂著直係祖父的怒火,還旁敲側擊過許多次,被拒多次也不死心,足以見那些東西的價值。
景父都沒想到,懶又占有欲極強的景旭陽會舍得把這些年心血拱手讓人。
不知是該為他的覺悟驕傲,還是該繼續為他被開除而心塞。
而景旭陽,回了趟帝都後,乾脆窩在安城,以“養傷”的名義賴著不走了。
景父給他安排的新工作推了就算了,國內外頂尖研究所遞過來的橄欖枝,全不接。
反而閒得頻頻在群裡現身,話裡話外透著古怪。
最初是在海外出差的景非凡,在群裡納悶,大哥怎麼沒威逼利誘他代購最新限量玩偶?
景旭陽毀了一句:“玩偶再稀有也是死物,擼多了,手感也就那樣。”
當時,景小花正在雲吸貓,被群消息震出來後,腦子一抽,“哥哥,我的親大哥,你終於想開了,養貓了?”
群裡其他人紛紛跳出來,嘲笑景小花異想天開,景家大少懶成這樣,哪裡會養寵物。
誰也沒想到,景旭陽居然回了。
“算是吧。”
景小花激動得啊,差點在線表演個後空翻。
她是不折不扣的貓奴,可惜家裡出了一個毛絨控怪癖的大哥,景父景母跟大兒子鬥了這麼多年,都沒能完全占上風,拿景旭陽是無可奈何了,反而遷怒了毛茸茸。
不要說活的小動物,景家大宅裡不允許出現任何帶毛的,玩偶白撿不行,皮草也不行,長毛的睡衣都可能被遷怒。
而景小花才剛十六歲,經濟不獨立,平日在寄宿學校,周末回景宅,再喜歡也隻能雲吸貓。
當下就激動得嗷嗷叫,打滾賣萌求大哥給他看照片——萌噠噠的小貓咪照片。
景旭陽回複十分冷無無情:不給看。
景小花私戳追問:貓咪多大?什麼品種?什麼花色?
平日裡這種沒營養的家常,景旭陽都是不搭理的,那天不知道太陽從哪裡出來了。
許久後,景旭陽居然回複了:挺小的,也挺白。
景小花發了一連串的感歎號。
景旭陽又補充:又凶又嬌氣,動不動就撒嬌賣萌,經常發脾氣不給擼,不是什麼正經貓。
不是什麼正經貓!
景小花嗷嗷叫著把截圖扔回群裡。
家族群一下子炸鍋了,可惜景旭陽丟下這枚炸彈就不見蹤影了。
景小花賣萌失敗,討好無效,私戳也沒人理,使出了殺手鐧——自己飛過來。
“你說的小貓咪呢?送去寄養了嗎?”
景小花抱著兩杯奶茶,蹭到親大哥身邊,忍不住東張西望。
景旭陽當初隻是閒解釋太麻煩,在群裡隨口一說,哪裡能給她變出一隻真貓?
拿過一瓶奶茶,叼著吸管喝,不說話。
景小花早習慣了大哥的脾性,在家裡,他哥要是不想,可以三五天不說一句話。
小時候,被當啞巴送去醫院檢查過幾次。
無聊的扯著大哥懷裡玩偶的尾巴,景小花鼻尖腿軟嗅到一股濃厚的芒果奶香,她也有些口渴了。
拿起另一杯奶茶想喝,手剛搭上杯子邊緣,就被景旭陽攔住了。
“冰箱裡有你愛喝的飲料。”
景小花不依,“我看這個顏值挺高,我嘗嘗。”
景旭陽釜底抽薪,倚仗胳膊長,眼疾手快把飲料抽走了。
景小花氣得嘟嘴,撲上去搶。
兩人你爭我搶時,景旭陽的睡衣衣領被拉開,露出胸肌上的斑斑點點。
景小花捂臉尖叫。
“啊啊啊啊——我有嫂子了嗎?”
土撥鼠尖叫聲裡,景小花手舞足蹈的連連追問。
“小貓咪是我嫂子養的嗎?”
“哥,你這麼寶貝的奶茶,是不是我嫂子的?”
“哇哦,老媽是偉大的預言家,我嫂子會做奶茶還養貓,真的是田螺姑娘啊!”
“嚶嚶嚶,好羨慕呀,你這是懶人有懶福嗎?”
“嫂子好棒棒噠,我什麼時候見嫂子,明天嗎?我要代表景家人,熱情而友好的歡迎她,順帶,順帶揉一揉小貓咪就好。”
……
景旭陽妹妹吵得耳根子疼,直接用拆開另一杯奶茶,堵上了景小花那張喋喋不休的小嘴。
景小花講得口乾舌燥,抱著冰鎮過的芒果奶茶喝了一大口。
出乎意料的好喝!
濃濃的奶香,入口絲滑,芒果的甘甜,混入清淺的茶香。
景小花抱著喝了大半杯,把話題再次繞回去。
“我嫂子是仙女下凡吧,嗚嗚,我從未喝過這麼好喝的奶茶,哥——”
景小花把中杯奶茶喝光,連杯底的芒果粒也都挖出來吃了,確認一乾二淨後,抱著親哥手臂哀嚎。
“哥,哥哥哥——”
景旭陽穩坐如山,暗中慶幸偷偷吩咐人買回來的十幾杯,被蘇時樂放鴿子後,生悶氣,一口氣全喝掉了。
要不然景小花過來,肯定是蝗蟲過境,不全給他喝完,小馬屁精也會打包拎回京城拍父母的馬屁。
“你就是變成咕咕叫的鴿子,奶茶也是沒了。”
景小花精致漂亮的笑臉快皺成一團,不死心又去翻了一遍冰箱。
真的沒有存貨。
反而在廚房垃圾桶看到好幾個空瓶。
好氣哦!大哥吃獨食!
一二三四五六七……
景小花用食指點著數了兩次,足足十二瓶!
如果不是她奮力爭取,大哥喝了那麼多,都不準備分給她一杯。
悻悻的從廚房溜達回客廳,景小花學大哥的模樣,整個人呈大字倒在另一個懶人沙發上。
心裡悲傷逆流成河——打個飛滴,沒擼到神秘的小貓咪,田螺姑娘嫂子不給見,也沒打探到嫂子任何情報,連奶茶都沒喝夠。
將來,等大嫂進門,一定要找嫂子告狀!
景小花不服輸的盯著親大哥的背影,磨牙。
她一定把大哥從小到大的黑曆史全一股腦講給嫂子,讓親親大哥一輩子也彆想翻出嫂子的手掌心。
**
京城最高的那幢大廈,金融街上市公司雲集的地方。
午夜仍是燈火通明,無數人在加班。 
18層的總裁辦公室。
若是蘇鈺來京城,一定能認出:整間辦公室,從室內裝修,到辦公桌椅,再到虞致修長手指裡握著的鋼筆,全跟他在安城鬆果集團總部,一模一樣。
翻開剛拿到的資料,油墨味道撲鼻而來,
虞致很快翻完,撂下。
沒過三麵,又拿起來重複看了一遍,最終把文件放入碎紙機裡。
虞致的臉上露出冷笑,心裡打翻了醋瓶子。
蘇鈺啊蘇鈺,不愧是安城有名的浪蕩子。
這些年來,看著他登報四處奔波,還折騰出個十八歲的親兒子。
這麼薄情寡義的人,對兒子倒是夠執著。
變換著花樣找了十五年,這中間情人都換了上百任了吧……
虞致掐指一算,蘇鈺的親兒子,剛巧出生在十八年前。
十八年前,他家破人亡,背負著深海血仇,為了躲避抓捕,偽裝成女人,在花月場合,認識了蘇鈺。
燈紅酒綠的人海中,他一眼就認出了蘇鈺——蘇家備受寵愛的幺兒。
他們小時候見過的。
蘇鈺也在看他,桃花眼如癡如醉,有欣賞有驚豔,唯獨沒有熟悉。
完全是男人看陌生女人的眼神,和酒吧裡那些來獵豔的男男女女沒任何區彆。
虞致心底都談不上失望。
蘇鈺是天之驕子,貴人多忘事,不記得他很正常。
如果,如果沒有之後發生的事情,他這麼看一眼,也知足了。
偏偏,蘇鈺招惹了他,又拍拍屁股,仿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走了之。
等他三年後,打了個漂亮的翻身仗,興致勃勃的衝到蘇鈺麵前。
蘇鈺根本沒認出他來,直接扔下一句,“好狗不擋路——你讓開!”
攬著一個小狼狗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