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誅心(一)一更(1 / 2)

泠城, 程公館。

夜色如潑墨, 先是淅淅瀝瀝的小雨,而後越來越大,遠處汽車車燈亮, 兩束光線中雨線密集。

李書顏撐著一把竹柄油紙傘站在鐵柵欄前麵,她,或者說是原主, 在這已經等了有些時候了,廉價旗袍的布料被濕氣侵染地已經有些潮了, 貼在皮膚上有股子難受的潮濕粘膩感,很不舒服。

記憶已經接收完畢,李書顏睜開眼睛看著雨中越來越近的黃色光柱,即使知道自己所處被動, 表情也分毫未變。

車子停到鐵門前,按了幾聲喇叭, 裡麵門房值夜的下人連鞋都來不及換,趕緊撐著紙傘從小房子裡走了出來開門。

李書顏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緩緩上前幾步,敲響了後麵的車窗。

她左手拿著傘, 右手纖細修長的手指半屈著,如玉石般的指骨在窗上敲擊著。

聽見聲音, 閉眼在車內假寐的男人睜開了眼睛。

他生了一副好相貌,鼻梁挺直,濃眉長而入鬢, 可是有一道一寸長的疤從右眼角下直到眼尾,便硬生生毀了這張臉的清雋來,多了幾分刀口舔血般的煞氣。

透過窗戶去看,一雙眼睛有著鷹的銳利,外麵漆黑,隻能隱隱約約看見一道熟悉的女人的身影。

鐵門已經開了,車子卻沒有發動,前麵開車的司機道:“是李家大小姐,要放她進去麼?”

程軒想起這個已經拒絕他一次的女人,當初他給了她機會,是她不要,直截了當告訴他:“人生當於世,立於世,有所為有所不為,李家雖然落敗,但我也不願意做這些令李家先輩蒙羞的事情。”

瞧瞧這話說的多好聽,一個被迂腐秀才教出來的女兒,滿口無用的大道理。

程軒草莽出身,向來聽不慣這些東西,他看中李書顏那一張臉,願意上門去請本就是給她機會,卻被她拐著彎數落一通。

程軒可不懂什麼大道理,他隻知道她如今求到了他麵前來。

黑色的瞳孔浮現出細碎的殘忍的光芒,他揚了揚唇:“讓她收了傘跟著汽車跑進去,要不然就彆說我沒給她機會。”

前麵車窗降下,李書顏轉眸看去,司機原樣轉達了,李書顏眯了眯眼,看著汽車從身前開過,沉默著將傘一收,就跟在汽車後麵邁開了腿。

她現在的身份是破敗李家的大小姐,李家往上幾代都是當官的,最不濟李書顏的爺爺也考了個秀才,後來局勢動蕩,王朝覆滅,李書顏的父親認清局勢開始從商,家中日子過得不錯,再加上李父思想先進,家中隻有一子一女,長姐李書顏,小兒子李隨臻。

李母早亡,原主從小被爺爺帶大,深受大道理影響,向往未來的夫婿是個君子,二人琴瑟和鳴。

後來爺爺去世,李書顏被接回李父這裡,也是開闊了眼界了解了局勢,一方麵感歎亂世流離,另一方麵卻依然堅持自己的向往。

知道她遇上程軒這個老流氓。

李父死的時候,喪事全程由原主操辦,十六歲的少女身姿荏苒,淒苦伶仃,然而跪在地上燒紙的時候,脊背挺直,清高如竹,隻一眼,程軒便看上了。

他不是個委婉的人,等著其他人差不多走完了,便直接將要求說了出來,然後自然便被原主義正言辭的拒絕了。

後麵的日子很不好過,李父死的不光彩,辦完喪事之後家產被儘數賠償,一介煢煢孤女和一個才十二歲的弟弟隻剩下了一幢祖宅,原主是想將祖宅賣了的,可惜背後有程軒施壓,根本找不到買家,再加上李隨臻出了事情家裡卻連買藥的錢都拿不出來,原主走投無路,終於狠心終於來到了程公館。

委身於程軒後,剛開始一陣子,原主的清高模樣還引起了程軒的征服**,對她實在好好了一陣子。

原主畢竟是個十幾歲涉世未深的女孩子,縱然對程軒第一印象再差,但對著這個事事以自己為先寵她縱她的男人,還是忍不住動心了。

她小心翼翼克製自己的感情,卻依舊被程軒發現了。這個直覺敏銳的男人,得到了她都心,便覺得乏味了。

他看著眼中含淚倒在床上的原主,撕了她的旗袍覆身上去,猛然進來的疼痛讓原主悶哼一聲,可男人卻沒有絲毫憐惜,聲音殘忍在她耳邊說話。

“你真當老子非你不可呢,老子這些年在外麵有多少女人都瞞著你,都是為了這一天呢,蠢丫頭,嗬……”

那次之後,原主就大病一場,直到幾年之後,李隨臻長大,原主心裡的嘔著的一口氣終於消散了,然後她就死了。

然後,李隨臻消失了,很久之後,他成了這個世界軌跡中最大的反派,是真正和男女主勢均力敵的那種。

但是由於人設塑造的太好,也是十分吸粉,反派粉心疼少年身世,男女主粉則是認為少年的黑化是因為他早亡的姐姐,於是在這方麵,兩方達成共識——姐姐不該死啊!

於是原主成了意難平,她的願望是養好弟弟,渣了程軒。

程軒對她一一做的,她都要一一報複回來,尤其她要讓他受受床底間的痛苦。

等李書顏進了程公館的時候,身上已經濕透了,雨水順著下擺往下滴,黑色的小皮鞋踩在大廳的地毯上,上麵沾染了泥漬。

看到她如此狼狽的模樣,程軒心情很是不錯,他還穿著襯衣馬甲,西裝外套隨意就在茶幾上,頭發有些淩亂襯這他的側臉,是不修邊幅的俊美。橫貫在右眼下的那道傷疤,帶著煞氣,也多了幾分野性。

程軒揮揮手,讓所有的下人撤了下去,他們離開的時候,還帶上了大門。

身後的黑暗消失,可眼前的明亮卻比黑暗還要可怕。

女孩站在燈光下麵,身材纖細,旗袍被打濕緊緊貼在身上,程軒好像都可以看見她裡麵內衣的輪廓。

手掌大的臉頰白皙乾淨還帶著雨水,烏黑的頭發綁在身後,有一縷黏在她的側臉上,脖頸纖細脆弱,好像輕易就能折了。

心裡生了些火氣,程軒端起茶杯,咕咚咕咚灌了幾口。

然後他招招手,喚出她的小名,“顏顏,過來!”

李書顏看著腳尖遲疑幾秒,然後慢慢走了過去。

程軒最初感興趣的,是那個清高拒絕他的女孩,或者說,他是喜歡打碎彆人自尊,踩斷彆人脊梁的快感。所以李書顏準備先繃住,偶爾給他放放招就好了。

李書顏在離他三步遠的位置停下,程軒靠在沙發上,靜靜凝視她的臉,然後到身體,就像商人打量一件貨物,一邊看一邊考慮值多少錢。

從上至下,又從下往上,掃到少女挺直的脊骨的時候,程軒有些不高興的皺起眉頭。

然後他開口,醇厚的聲音帶著淡淡的惡意:“李小姐,聽聞舍弟病得可不輕,你求人的態度就是這般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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