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清的氫氧化鉀和氫氧化鈉混合溶液加熱, 溶在其中的結晶漸漸析出。
這兩種鹽外表、味道差不多, 擱現在在這條件也驗不出區彆, 但氫氧化鈉的溶解度比氫氧化鉀低, 加熱後會先析出來, 所以宋時加熱了一陣, 把最先析出的晶體濾出去,再接著熬製。
雖然這麼做也不能保證完全純淨,但草木灰主要成份是碳酸鉀, 裡麵少少含些碳酸鈉應該影響也不太大。
反正到時候都是配成低濃度液體用的。
宋時連上輩子沒搞過對象的事都交待出去了, 彆的就更不用瞞, 索性把玻璃棒交給桓淩,跟他坦白了自己欺瞞上司、同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用草木灰熬出來的堿裡含的主要物質叫作碳酸鉀……”
碳酸鉀和石灰合成氫氧化鉀、氫氧化鉀和二氧化錳合成錳酸鉀,錳酸鉀加熱通入二氧化碳生成高錳酸鉀, 實驗時的用料配比就都指著你算了!
桓淩叫他講得雲裡霧裡,廢了好大工夫才接受了這些新奇得聞所未聞的名字。好在也隻是名字怪異, 東西倒都是他親眼所見、親手煉成,不至於如聽天書般完全不懂。
道家煉丹時, 不也都是以隱語稱呼,叫尋常俗人勘不破丹鼎之道麼?
他迅速地丟掉了剛開始接觸這些名字的迷茫,認識到了這些化學名稱的好處——聽光憑這幾樣石藥名字裡用的字眼兒, 就能猜出哪樣藥是用哪樣藥合的, 比起他早年讀醫書, 學配藥時的君臣佐使也不難記。隻是依此配藥時要先計算一回數量,配平了什麼公式, 略顯麻煩些。
不過他算術還好,量料並不費力,跟他師弟兩人共同炮製藥品時也頗有樂趣。就像當初在福建為官時,兩人一道為民生奔忙一般,心意相通,互相扶持……
噯,那時候可不如現在,如今這事可算得是閨房之樂了。
他眉眼微彎,眼波流轉,臉上蒙著厚厚的布巾都看得出那副得意之色。宋時忍不住抬肘在他腰間輕撞了一記,叫他收斂思緒,好好兒把活乾完再說。
兩人鎖在偏院裡折騰了半宿,終於折騰出一坩堝底黑紫色的粉末,擱到燒得滾熱的炕頭上慢慢焙乾,儘數收進瓷藥瓶裡。
費了多少天工夫才製出來這麼點兒藥,不試用一下有點可惜了……
宋時抿了抿唇,對著那瓶高錳酸鉀琢磨半天,手不自覺地在腰間撫了兩下,終究還是打消了親自體驗的念頭,到廚房打水把坩堝底兒上沾的藥麵泡開,水色差不多沏成玫瑰紅色,洗了兩個鴨梨試手。
圍著坩堝烤了半天,吃個梨提神吧。
兩人不能分梨,正好一人一個,剛在爐邊烤了一身火氣,吃個涼冰冰的梨子,解渴又醒神。
桓淩眼看著他拿玫紅色的涮鍋水泡梨,又知道那水有毒,將梨拿到手裡時,總覺得它皮上還帶點兒粉色衝不乾淨。可見宋時眼都不眨地啃了一大口,他也狠了狠心,舍命陪君子,同樣狠狠咬了一口。
若真有毒,明日就一起乞休吧。
可一口咬下去,清涼甘爽的梨汁便湧入口中,絕無邪味,梨肉也仍是那脆爽多汁的梨肉。他又多吃了幾口,也全然是梨肉該有的滋味,並沒有什麼藥味。
若說有什麼不同,大概因為是他師弟親手洗乾淨的,沒削皮切塊,比平日捏著小塊吃的感覺更甘美多汁?
一整個梨吃完,口中、喉嚨都沒什麼異樣的感覺,但腹中卻叫這梨滋味勾起饑火,他按了按輕鳴的腸胃,才意識到熬這藥竟熬了大半宿。
他怎麼也沒覺得困倦勞累,甚至沒覺出時光流逝呢?
桓淩將梨核扔在一旁碟子裡,起身道:“我叫阿馮尋廚子做些吃的,你也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再睡,不然餓久了對腸胃不好。”
宋時方才也吃了個梨,有點開胃,想起廚下早就沒人了,不值得為個宵夜折騰那麼多人起來,便朝他擺了擺手:“大半夜的,叫什麼人,我煮個麵咱們倆吃就得了。”
現成的草木灰堿,送人都送了,自己怎麼能不嘗嘗?
他扒拉開桓淩,到廚房就著灶上熱水洗了手,然後掰了塊堿餅搗開,舀了碗麵倒在板子上,當心扒開,撒一撮鹽、一捏堿,倒上水和成稍硬的麵團,蓋上濕布扔到一旁醒麵。
他也沒學過什麼煮麵技術,基本上是各種美食節目廚藝節目看來的,上手全憑膽大。但廚下有罐白天熬的雞湯,雞油黃黃的凝在上頭,底下的湯汁已結成了凍子,怎麼煮也不至於不好吃。兩個大男人也不用考慮減肥不減肥的,索性也不撇油,再隨手拎個白菜過來,切了兩刀菜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