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6 章(1 / 2)

新泰廿四年四月初十, 漢中府工業園立基之地。

宋時拿出隨身的文具袋, 提筆在削好的木板上題下了這句話, 又親手拿水火杖刨開一片泥坑, 插上木牌, 用泥土高高堆起。雖然看著有點像墓碑吧……不過眼下最重要的是把地方圈好, 下次來時彆找不著了。回頭正式開始建設工業區,再把這塊牌子推了就行。

他先選定了建水車、水碓的位置,在不遠處樹林中采伐樹枝圈定占地大小, 而後又定了工廠廠址位置。桓淩指揮隨行的十來個衙差拿著繩子、木尺、皮卷尺、水火棍來做簡單的定位測量, 量著棍子與陰影長度、太陽角度, 大略估算遠近,在廠區邊緣四至處埋下標記。

東至榆林、西至白石堆、南至漢水邊、北至路,長30步, 寬160步,共計20畝, 相當於現代一個小區大小了。

先把地方劃出來,將來廠區建起來, 也可以規劃出一部分招商引資。

圈定好的廠房所在的位置有許多荒草、樹木,待正式開始建設時便叫人采伐了去,平整土地, 砍下的木料正好建水車、水碓、水磨什麼的。

至於建築結構, 他心中早已經有了打算——不建傳統木結構房屋, 就隻用竹筋混凝土預製板搭成單層板房。屋頂用混凝土板可能不夠安全,但他這工廠不是百姓住家, 經不得漏雨,單用瓦片鋪頂不安全,還是先鋪一個木頂,搭上鐵板,再鋪幾層瀝青油氈防雨。

造這樣的廠房可比正經古典建築快得多,成本也極低,省得這邊造廠房、那邊給周王修王府,府裡財政周轉不靈,也尋不著這麼多工人。

他們忙碌了一下午,先定下了廠房與廠區的四至和邊界標誌,現場畫了張魚鱗圖。到晚間回去時卻早過了關城門的時間,一行人踏夜而行,路上燈火月色也不甚明,幸好衙差們是要下鄉收糧納稅的,還認得回城的路,好容易摸回大道,便沿路找了個農家院借宿。

桓宋二人雖沒穿官袍,隨行的衙差卻都作本色打扮,敲門時把水火杖和鋼叉敲得亂響,嚇得院裡的狗都不敢叫。

宋時竟有點前世抗日劇裡鬼子進村的錯覺,簡直有點後悔把這群未經調·教的衙役帶出來了。他隻得抬高聲音喝了一聲:“輕些叩門,彆嚇著人!咱們是來借宿的,不是來抓匪徒的!”

幾個正在咣咣咂門的衙役連忙停手,領隊的蔡班頭過來點頭哈腰地說:“是小的管教無狀,讓這些粗人驚擾兩位大人了。大老爺放心,小的這就好言請他開門,好叫大人們早進去歇息!”

這態度、這語氣……越來越像領著皇軍進村的二鬼子了。

宋時有些不能直視,桓淩也搖了搖頭,抬手吩咐道:“罷了,這些都是小戶百姓,不慣見人,咱們再尋彆人家借宿吧。”

他們都打算撥馬離開了,那院子反而打開,裡麵走出一名形容有些削瘦病弱的中年漢子,向兩人行禮,有些惶恐地引他們進院裡歇息。院裡有幾間房亮著燈,房裡透出細碎的聲音,仿佛有老有少,隻隔著窗子看他們,卻不敢出來。

宋時怕衙差再說出什麼嚇人的話,主動亮明了身份:“我是新任漢中知府宋某,這位是鎮撫陝西右僉都禦史桓大人。你不要怕,我們不是……不是來收糧稅的,隻是有事到江邊,回來時天色太晚了,才來此借住一宿。”

他是從推翻了三座大山的新社會來的,自然知道百姓怕官比怕賊怕得還厲害,見麵先澄清來意,又拿了兩塊碎銀給那漢子,問道:“我們人多,你這裡能擠出幾間房麼?”

那漢子不敢接銀子,宋時便直接塞過去,溫和地說:“拿著吧。桓大人是禦史,專管抓貪官,本府是翰林出身,立身皆以清廉為本,不能拿百姓一針一線。我們這些人既要借宿,還要借些米糧做飯,用些乾草喂馬,都是要銀子的。”

……不拿百姓一針一線?

豈止百姓沒聽過,漢中府的衙役都為這份清廉驚呆了。

哪怕他們這些當差的下鄉收糧,也要指著當地大戶送吃送喝;縣令、知府也少不得要收城裡富紳的孝敬;而那些來往的巡按、提學禦史們更是離著府還有幾十裡就得高接遠送,敬上幾十道菜的大宴……

兩位大人跟著、或者說領著主人到堂屋歇腳,差役們在後頭收拾東西、拴好頭口,邊乾活邊低聲計較著他們能不能真的這樣清廉:桓大人是跟著周王殿下來的,宋知府來之前幾乎與王爺出入不離,看不出他什麼脾氣;而他們新府尊到任之後好像還真是……

竟還沒受過本地富戶的宴請!

仿佛也沒聽說他拿了哪個大戶、哪個當官的孝敬!

幾個衙差借拴馬的工夫低聲議論,廂房裡一個青年漢子出來幫他們搬乾草喂馬,默不作聲地聽著他們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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