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兩天工夫, 漢中書院的入學考試試卷就都判出來了。
漢中書院的老師都是府、縣儒學教官, 白日裡都在學廟任教, 離著漢中府衙又不遠, 趁工作餘暇便判好卷子, 遞到宋大人手裡。
一共一百來學生, 擱小學裡都湊不滿一個年級的人數,也就甭分太多班了。宋時簡單粗暴地按著文章成績將人分了三班,援引《大學》開篇一句“大學之道, 在明明德, 在親民, 在止於至善”,分彆安排了“明德”“親民”“至善”三個班次。
成績最差的進“明德”班,先跟著老師們念書明德為主;“親民”班取成中等的, 一邊學習一邊實踐,親近人民群眾, 做懂科技、有素質、有大工業化理念的新民;至善班則以培養像他這樣有大局觀,勤政愛民, 以推動大鄭生產力發展,帶領廣大人民群眾奔小康的實務派官員為目標。
總之先把成績單掛出去,分班通知和課程表寄到學生家裡, 準備開學吧。
宋時取出早已印好的分班通知書和課表, 叫個書辦來替他填名字, 填好後便用白紙疊的信封一裝,寄往各家家長手中。
沒錯, 他們做老師的對學生負責,哪有考試成績不通知家長的道理?讓家長親眼看到學生的進步,或者及時知道他在校不用心學習,及時管教,這都是他們教育工作者的職責!
他親自吩咐人將通知書遞往各家,由府學林教授擔當司業,組織學生上課,順便收上來開學那天宋大人留的作業——一篇讚揚將士保家衛國功績的小論。
才一千字,比起春秋兩試的要求低多了,對這些以科舉入仕為目標的學生來說算不得什麼。
他翻了翻學生的文章,倒都是用心寫的,有以“親親仁民”為切入點,憐惜百姓生活不易被迫參軍的;有的以達虜禍亂邊關為主,論朝廷為何須要征兵;有的從古今興衰變化入手,論軍事與國家興亡……
一個個旁征博引,恣意揮灑,論文字數遠超過他要求的一千字,不辜負他那天在操場上請青石關士兵當場陳情造出的氣氛。
就有些寫得平平的,也看得出是出於學生本人的文才不夠,而非故意敷衍,很讓他這位校長滿意。
回頭再讓教官按著他號召軍民魚水一家、參軍光榮、保家衛國的主旨修改一番,即可挑出佳作集結成冊,在本府文人之間流傳。
可以當作宋三元主辦的漢中學院宣傳冊送出去,借他自己名聲,用這些文章潛移默化地引導書生們拋棄鄙薄士兵的風俗。
反正批改作文這事不用他自己動手,他就寫了個指導意見,尋府學教授兼漢中書院司業林靜齋過來,交待他主持府縣兩級儒學會議,按著他的意見組織教官修改文章。
如今已正式開學了,學生雖不要上課,老師卻是一天天拿著工資的,不多乾點對得起他跟桓淩兩位全國前十的進士、前·青年中樞官員賣身換來的建學資金嗎?
林司業深明大義地說:“此事便交予下官,大人隻管放心等著改好的文章便是。”
宋時點點頭道:“就用朱筆在原卷批改,改好之後再謄寫到稿紙上,本官要拿這些文章印書。”
須知宋大人之前印的不是講學大會、就是自身傳奇經曆,在翰林為儲相時還教過庶吉士,為親王印過書……宋氏書如今在一般讀書人當中已傳得神乎其神,一本假冒的宋氏臘版書都能賣出前朝皮紙書的價錢。前些日子他親手刻印的入學通知書等物,外頭書畫店裡也叫到了十數兩銀子一頁,堪比書畫大家的價錢了。
他們這些教官(修改)的文章竟能蒙宋三元、宋府尊親手印來,這是何等榮耀?
他離開府衙時,走路都是帶風的,花不多工夫便在府縣儒學繞了一圈,將這好消息帶給所有同僚。
精修精改,爭取改出幾篇拿出去能顯示他們漢中府文人才學的佳作,印在宋大人的書裡也不叫人背後挑剔。
他們辛辛苦苦地往古雅裡修文,力求配得上宋大人的品味,而快要被他們捧上神壇的宋時卻翻著幾百年後後人寫的白話論文,研究如何把這堆詰屈聱牙的文章翻譯成百姓能聽懂的戲劇。
搞征兵宣傳嘛,當然不能隻往每家每戶門口貼一張傳單,文藝工作得安排起來。
如今已到七月半,水稻分蘖都結束了,開始拔節結穗,再過兩個來月便該收稻。豐收之後搞個三下鄉工作,一邊推廣科學種田,一邊□□國愛軍宣傳工作,到明年、後年再有邊城戍軍要征兵的,說不得就有良家子肯主動參軍,保家衛國呢?
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若要激勵百姓投軍,一要描寫出敵人的狠毒可恨,二可寫出當兵的光榮。如今這年頭是講究不起“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的,也不會有官兵一體的思想,後世那些主旋律電影電視都不好抄……
隻能從傳統文學藝術裡汲取經驗了。
是做《花木蘭》好呢,還是《楊家將》好呢,還是《說嶽》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