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9 章(1 / 2)

船泊進漢水碼頭那日,恰才正月十四。

轉天就是元宵,漢水碼頭上都掛著彩燈,隻是天色尚早,燈火未點起,瑟瑟寒風中隻見一盞盞紮得精細的彩燈隨風搖曳。碼頭兩側護欄上,卻又有凍成竹筒狀的冰燈,半化不化的,有些像燒過的蠟堆堆在石欄頂上,但因水中摻了顏色,在陽光下倒顯得有幾分好看。

周王見了這燈,便想起在遼東時,李總兵麾下打磨冰塊做望遠鏡片模子的法子,不禁微笑,走上去摸了摸微融的冰燈,笑著說“這燈也有意思,咱們在遼東就見著外頭有小兒凍冰燈,想不到漢中也有做冰燈的。”

可惜漢中天氣和暖,白天這些冰曬曬便化,沒什麼形狀了。

他的手套沾了融化的冰,濕了一片,身邊內侍連忙取了新手套給他換上,勸他彆再摸這些冰涼的東西。桓淩也道“王爺體寒,若著涼生病,元宵夜可就不能出來觀燈了。城外都掛著這麼多燈籠,城裡還不知有多麼熱鬨呢。”

周王今年才得出宮,還從未見過宮外的燈市,叫他說得心動之餘也不敢再碰冰燈,接過手爐暖著,說道“既然諸位大人都是來讀書的,咱們何不先去漢中學院看看,就叫宋先生他們到學院來見罷。”

他身後眾臣本就是奔著這個學院來的,早晚也要去看,周王又有興致,誰也不肯拂他的意,便都點頭從命。

司馬右使安排人往城裡送信,叫漢中府眾官員到學院迎接王駕。管漢水碼頭的吏員在旁邊伺候,原本正安排滑車吊行李,猛聽到周王想去學院,便上前啟奏“入冬後宋大人發了徭役,已在漢中經濟園旁不遠建了新碼頭,日夜吞吐礦料。王爺若不嫌棄那是個卸貨的碼頭,何不坐船過去,卻不比乘車穩便得多?”

周王猶記得去漢中經濟園隻有一條顛簸的小路,聽說能走水路,自然是比小路強,便欣然答應“那你便尋個帶路的人來,咱們走水路去。”

那小吏哪裡舍得在親王麵前露臉的機會,主動上船替他們指路。

水路雖是逆行,但眾人坐了一路的船也習慣了,就在甲板上悠然觀景聊天。天邊幾道灰蒙蒙的煙柱直上青雲,在這片晴天碧水間巍然而立,倒是指路的好標識。

眾人隻看著煙柱一點點靠近,便能感覺到自己離著漢中學院越來越近,那種在不知路途還差多遠的時候常有的急切和焦慮都散得乾乾淨淨,隻餘滿心興奮。

他們終於到了漢中,要見著能輕易種出祥瑞的宋三元、宋先生了!

雖然大家都與宋大人同年,甚至有早入朝幾科的,不過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他們能搶著這機會還都是憑本事、憑關係,費了許多力氣得來,再沒哪個覺得自己負皇命來此學習,是委屈了他們。

兩位曾隨宋時學過油印的庶吉士甚至開玩笑地說“當初隨宋大人學印書,刻了不知多少塊臘版,這回怕不是要親手做幾車肥料吧?”

工部選來的兩名員外郎是要督管建造製化肥的爐窯之類的,對於親自體驗製肥之法更有心理準備,淡定地笑道“任宋大人怎麼教,咱們隻管拿出當年頭懸梁、錐刺骨的毅力做來就是!”

這群年輕人言笑晏晏,以為自己什麼苦都吃得了,什麼事都做得出,躊躇滿誌、滿懷期待地逆流而上,不一時便到了漢中經濟園旁那座新建的碼頭。

這碼頭是冬日才開工,不過兩三個月間,竟修得闊大平坦,長堤伸入水中,可容數條大船停泊。碼頭岸邊矗立著幾個動靜滑輪搭配的高大滑車,輕輕鬆鬆便將船上的車馬行李搬上陸地,竟比他們之前在漢中碼頭見過的更快、更輕巧省力。

給他們引路的小吏大著膽子自誇“這座碼頭是我們宋大人為了漢中經濟園吞吐礦料特地建的,用的材料也堅牢,建的滑車也比那邊商戶建的結實、好用。王爺現諸位大人不信可以看看,拉滑索的人都比那邊用的人少。”

雖然用的人少,吊東西卻不含糊。

眾人從跳板上下去,那幾輛車就已經吊到了岸上,馬夫將馬套在轅上,眾人依著身份各乘車騎,將王駕嚴嚴實實遮護在當中,依著碼頭小吏指點向漢中學院走去。

這邊的路卻與周王記憶中的小路已然全不相同路麵不知是什麼鋪成的,灰蒙蒙的又整齊又硬實;表麵鋪著細碎的石子,看似不平,車輪走在上頭卻不大顛簸。路上一點坑窪都沒有,車行過隻留一點白印,絕不會軋出細溝。

他們便在京裡也沒見過這樣好的路,到漢中卻開了眼界,著實令人驚訝。

周王下意識看向大舅子。桓淩雖然在京裡看過宋時的家書,卻也沒見他寫修路之事,隻得搖了搖頭,含笑勸道“待見著宋大人便知道了。”

嗯,待見著宋大人,他們可有許多要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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