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上有了工廠便要招工,無地的掙著銀子,有地的收糧多了,便要供養子弟讀書。
私塾之中,有不少先生便會教宋桓理學,從小兒教孩子算術、物理。公學校中,更有許多學生結文社,湊錢建實驗室,請慣會煉丹的道士幫助他們複製書上的實驗,一點點自學理化知識。
各地更有仿著漢中而建的“經濟學院”,學院間相互聯係,請漢中名家教學。若是打聽得宋桓二人走到哪裡,更要派人跟著他們學上幾年。
宋時惦念的全國統一考試竟比他理想中更早了幾年出現。
各地教輔書、模擬題也一並如雨後春筍般浮現出來。其中清濁混雜,泥沙俱下,他們兩個教育界的奠基人怎忍看見這些學子被假教材所誤?
少不得帶著那些主動投上門求學的學生組了個教材編撰小組,編出兩套統一的數理化地教材——
一套給年紀尚幼,大腦發育未足,須循序漸進、慢慢學習的小學生;一套給讀書多年,有誌自學現代科學的成人。兩套教材隻是用詞有些變化,學的時長不同,但結果殊途同歸,耐得下性子學幾年後都能達到統一考試的水平。
考卷則先編模擬卷,再一年年地集起真題。
教材和考卷是在他們遊學當中編成,卻飛快地傳遍各地書院、學校,更傳進京中,得了朝中相熟大臣的案頭新寵。
不久後在禮部辦差的太子便上本奏請朝廷在春闈之中開新科目,令精通大鄭新理學之人也有機會入朝為官。
雖然這種雜科出身的官員前程比不得正經進士,卻也是給更多讀書人一個進身的機會,也好給京城和各地官府選派些學問紮實的可用之人。
新泰帝看了奏疏,便將兒子叫到殿前,撫著他的背說:“吾兒見事長遠,善納人才,果然不負朕這些年教導。不過科考之事是朝廷根本大計,這桓宋理學亦是前朝未有之學,須得更與六部共計,緩緩行之。”
開新科目之事便交由太子主持,他也好看看自己用心栽培半生的兒子如今能做到哪一步了。
太子躬身行禮,鄭重承諾道:“兒臣絕不負父皇期望。”
到科試當日,便請兩位舅兄回京來親自出題監考,斷絕一切作弊的可能,必定選出朝廷可用之材!
兩年後恩科再開,宋時和桓淩便留在京中出了一回考卷,取中了大鄭第一批新科出身的官員。次後三年一試,憑新科目取中的學子越來越多,他們二人漸漸放手科試,隻在民間專心勘探繪圖,研究能改善國計民生的大型機械。
不知不覺間,京師與各大府州已漸有了現代氣息:自宮中到各地官府、工坊、富庶百姓都能用上電力,油汽能源的機器,享著前所未有的便利和舒適。
國計民生,歸根結底不過衣食住行四務。如今這四件事都已被新出的電力、機械改得天翻地覆,舊理學更漸漸被人拋下,講述物理的宋桓理學在朝野中地位自也越來越高。
數年後新皇踐位,加開恩科,竟把新理學加入會試,從天下讀書人中取文理雙全者入朝為官。
隻會讀舊經書的儒生再難踏上登天之路,而在各地學院中讀過新理學,或是自學成材的年輕人才湧入朝堂,又給這個曆經百餘年光陰的朝代注入了新的活力。
而堪稱天下之師的宋時和桓淩卻依然安閒地過關自己的小日子,隻是把從前代步的馬車換成了高底盤的柴油機車,往來京師與外省更加方便快捷。
新皇也曾下旨召他們回朝,亦有相熟的舊同僚,追隨他們的新弟子勸他們為官:哪怕桓淩為著國舅身份不肯為官,宋時卻是姓宋的,與鄭氏皇族沒有關係,不至於非要辭官不可。
他是天下名士,何不再為朝廷儘忠幾年,換個大學士的身份風光致仕?
他是天下名士……
既然大家眾口一辭地誇,宋時也就愧領了這個身份,辭謝眾位愛重他的同僚:昔日他讀世說,讀到王恭議論名士一段,十分合他的心。做名士不必須有奇才,自然更不必須處高位,但得常無事……常無事……
但得常無事,得一個桓兄相伴,許他自在出行,做自己愛做的事也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