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廷打馬遣退了幾個禁衛軍,韁繩一扯,朝她馬車這裡過來,就挨著馬車窗口勒住了馬。
是想要她先回去。
棲遲先發話:“先上副藥再去軍中。”
伏廷看了眼那頭等著的羅小義,也沒什麼好說的,不過一副藥,又有什麼可懼的,總不至於試出什麼事來。
他翻身下馬,掀了衣擺在腰上一掖,跨步上車,就在她麵前坐了。
棲遲這才將手拿出來,掌心裡,剛調好的藥膏還軟哄哄的,黏在幾層白布帕子上。
伏廷比她高許多,倒方便她上藥。
她靠近些,見他下巴上連先前應付的褐紙皮子也沒有,心說真是不要命了,難怪會被羅小義拖來買藥。
也不敢去看那傷處,她隻低頭,細細將帕子弄齊整了。
就要送到他頸上時,忽而另一隻手伸出去,握住了他搭在膝上的手。
伏廷手上一軟,不禁看向她,頸上忽的一痛。
棲遲已將帕子按上去了。
這貼藥竟是痛如刺骨。
那隻手又自他手背上抽走了。
伏廷擰眉看著眼前的女人,烏黑的發髻盤繞,掩著她的臉,尖尖的下頜。
她卻並未看他,隻看著他頸上的帕子。
他忍著痛想:原來隻是要叫自己分個神。
“好了。”棲遲鬆開手。
伏廷自己按住帕子,又看她一眼,揭簾下去了。
新露和秋霜這才敢上車來。
棲遲再揭簾看出去,見他將衣領拉高遮了那帶藥的帕子,翻身上馬,頭也不回地疾奔走了。
她放下簾子,那隻手緩緩收回袖中。
男人的手比她的大許多,方才差點便握不住。
有些想笑,但秋霜和新露還看著,她又忍住了。
※
一帖藥,伏廷本沒有太在意。
然而不過幾個時辰,便察覺到了不同。
臨晚歸府。
書房裡已燈火明亮,炭火溫暖。
伏廷跨進門裡,解劍卸鞭,一隻手扯著腰帶,一隻手再摸脖子,竟已沒了感覺,仿佛之前那些疼痛不適都不曾有過一樣。
再回想這一日在軍中,幾乎都不曾記起帶傷的事來了。
身後,有人進了門。
他回頭,看到門口站著的女人。
棲遲衣裙曳地,攏著手站在那裡,一雙眼看著他。
不急不緩的,倒像是早就等著他回來的。
伏廷扯著腰帶的手按回去,又扣上了。
棲遲的確是等好的,聽著這裡有動靜便來了。
她說:“我來給你換藥。”
說著走過來,看了眼他頸上的帕子,藥膏滲出來,白帕子已汙了。
她低頭,將袖中攏著的新帕子拿了出來。
兩人站在一處,伏廷聞到一陣香味,幽幽的,似是什麼花香。
是女人發間的味道。
北地的花少,他也聞不出那是什麼花。
“據說第二副藥要烈些的。”她忽而說。
伏廷自己動手將頸上的揭去了,說:“沒事。”
這傷扛到現在,早已沒什麼不能扛的,何況先前那一副上頸時也不好受,他早已有了準備。
棲遲沒再說什麼,隻抬手,將那帕子按了上來。
伏廷渾身一緊,咬了牙。
她竟沒誇口,這一貼比起先前第一副不知烈了多少倍,宛如鈍刀剜肉。
他頭稍一偏,被棲遲緊緊按住:“彆動。”
這語氣分外熟悉,他瞬間便想起自己按著她灌藥時,也說過一模一樣的話。
莫非是在這裡等著他的?
他咬著牙,軍服裡渾身繃緊。
李棲遲,隻當她是宗室嬌女,卻是錯了,她可比他想的要狡黠多了。
生生挨過了那陣割肉般的痛,棲遲手還按在他頸上。
她仰著頭,從那傷處看到他臉上。
他下巴處拉緊,兩眼定定,臉如刀削。
她心說:可真能忍,這藥好得快,可據說也是最難熬的,他竟一聲不吭。
“很快便能好了。”她說。
“你用的什麼藥?”伏廷忽然開口問。
開了口才能察覺之前他忍得多狠,聲音已有些嘶啞了。
棲遲不妨他竟是個瞞不住的,心思動一下,偏就不直說:“何必管它是什麼藥,能將你治好了便是好藥。”
伏廷眼睛看住她,倒像是有數了。
光是先前羅小義與她一唱一和的,他也看出些端倪了。
隻是眼下疼痛難當,一時也無心再說其他。
棲遲避開他視線,眼神轉回傷處,墊腳,查視著可貼完全了。
伏廷隻覺耳旁軟風一般,是她嘴唇動了動,說了句話。
屋外,有仆從來請問大都護:可否用飯了?
棲遲鬆開手,拿帕子擦兩下手指,轉過頭,緩步出門去了。
伏廷站著,許久,直到門外仆從再問一遍,才動了下腳。
兩眼卻仍望著門口。
剛才棲遲在他耳邊輕聲說:我若將你治好了,可能與我多說幾句話麼?
他摸住脖子,舔了舔牙關。
猝不及防,她會來這一句。
作者有話要說: 啊我有罪,吃了個飯晚了半小時!
騷瑞,更完去送紅包,撫摸我的小可愛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