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遲點頭。
羅小義早見識過她大方,先是一喜,接著卻又搖了頭:“不行,流民入了營,拿的是軍餉,哪有問嫂嫂要軍餉花的。”
這與給他三哥治傷可不是一回事。
若是叫他三哥知道了,非剝了他的皮不可。
羅小義雖然動心,可也覺得拉不下那個臉。
“確實,”棲遲不緊不慢道:“但往小了說,我幫的是自家夫君,他好了,於我隻會更有益;往大了說,安頓流民,可擴軍也可增富民生,對這遼闊北地有益,於國更是有利。我身為宗室,為家為國,有何不可?”
羅小義細細一想,竟然無一處不說在點子上了。
他睜大兩眼,就差拍腿了:“嫂嫂你是諸葛轉世不成!”
就憑這張嘴皮子,都能去借東風了,難怪能治得住他三哥了。
棲遲笑:“那我便當你是答應了。”
羅小義搓了搓手:“我是可以,但三哥不是好糊弄的,隻怕瞞不住。”
棲遲心說那又如何,他知道了便知道了,她又不是做了什麼壞事。
嘴上卻道:“就是知道你三哥為人,我才隻與你說這事,隻要你按我說的去辦便好。”
羅小義思來想去,點頭答應了。
棲遲走近一步,細細將打算與他說了。
羅小義點頭,全都記在了心裡,而後一抱拳,也顧不得烤火了,腳步匆匆地離去。
直到出了府門,抓著馬韁時,心裡卻又犯起嘀咕:莫非他三哥這是否極泰來了?
這位嫂嫂簡直就是處處在幫著他,可真是沒話說了。
他走後沒多久,天就黑下來了。
院中一圈都掌起了燈火。
因為早上飄過一次小雪,打濕了回廊,下人們也已細細灑掃過了,還有些痕跡未乾。
伏廷從外麵回來,胡靴踩過廊下,是直往書房的路,忽而停步,往主屋那裡看去。
想起了白日裡的情形。
那裡麵是他的妻子,不過問一下似乎說不過去。
不然好像不是個男人。
他將馬鞭塞入腰裡,腳下轉了方向。
主屋許久不來,愈發變了樣。
門前懸著厚厚的擋風垂簾,被挑起搭在門上,垂下數條絲絛,是光州時興的式樣。
他往屋內掃了一眼,滿室熏香。
空無一人。
但這屋子裡到處都是李棲遲的印跡。
他又看了一遍,往廊上看了看。
也沒見到她身邊常跟著的那兩個侍女。
若非羅小義告訴過他,她已安全回來,現在怕是還要出去找了。
伏廷站了站,轉頭回書房。
走至半路,聽見馬嘶聲,似是他坐騎的聲音,循聲走了過去。
一直到馬廄,不見有人,隻有棚上挑了盞燈。
他低頭進去,戰馬立著,噴著響鼻,一隻蹄子時不時抬一下,似是要踢人的架勢。
轉到側麵,才發現那馬腹上貼著一隻細白的手。
手的主人從馬身旁站了起來,看著他。
伏廷看著她朦朧燈火裡的臉,心說難怪不見人,原來在這裡。
是棲遲。
“叫新露給你備了副新馬鞍,她們都不敢靠近你的馬,隻好我來了。”不等他開口,她先說了緣由。
送走羅小義,她才想到了這事。
剛才蹲著,正是在係馬鞍,此時站起來,她才鬆手放開斂著的衣裙,手指撫了撫衣擺。
伏廷掃了眼新馬鞍,是層新皮子做的。他過得隨意,倒真有多年未曾換過鞍轡了,以往身邊也沒有人會替他想起這些細碎事情。
他不禁又看她一眼,說:“這馬烈,興許會傷人。”
棲遲說:“我騎了一路,不曾察覺它有多烈。”
伏廷下巴一動,心說那是他抱她上去的,不然試試?
想到這裡,倒是記起先前那幕了。
他低下頭盯著她:“你會騎馬為何不說?”
麵前的女人眼珠輕輕轉動,低低回:“你也不曾問過。”
實話實說。
當時她明明隻說了上不去罷了。
難道不是他先小看了她麼?
伏廷一時無言。
過半晌,才道:“誰會問那個。”
心裡卻覺得,似是又著了她的道。
棲遲似笑非笑,眼瞄著他。
他立在馬廄裡,幾乎快要挨著棚頂上的橫木了。
又看到他身上,他腰上塞著馬鞭,那一柄寬刀還未卸下,就橫在他腰後,軍服腰身收束,一身莽氣。
伏廷察覺到她看著自己腰後,怕嚇著她,摸到那柄刀,解了下來,拿在手裡。
剛要低頭出去,忽聽她聲音低低的,貼著背後傳來:“你若有什麼想知道的,直問我就是了,不問我又如何會知道。”
他停步,莫名想起,那日她說治好了他,要他與她多說幾句話的樣子。
她又轉到他身前來。
“給我看看傷。”她墊腳,貼近他頸邊看了看。
伏廷仰起脖子,眼卻往下看著,落在她額上。
她的手在他頸上按了兩下,大概是在這裡被吹涼了,碰到他脖子一陣冰冷。
身旁戰馬認主人,誤以為貼近有險,立即抬起前蹄。
伏廷一把摁住馬額。
馬嘶兩聲,才安靜了。
棲遲看一眼馬,又看一眼他,手收回來,說:“原來還真是個烈的。”
伏廷看著她,良久,才想起從馬額上收回手來。
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脖子。
心裡說:彆說馬,就連他自己,也要適應了這女人才行。
作者有話要說: 隨機掉落一波紅包~BI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