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日初升時, 一列輕騎,環護著馬車, 入了瀚海府。
羅小義打頭, 剛至城中,早有安排好的兵等候著,見到隊伍, 便上前貼著他馬稟報了一番城中情形。
羅小義扯馬回頭到伏廷身邊:“三哥, 有些狀況。”
伏廷聽完, 提韁一振:“去看看。”
棲遲聽到這句,揭了窗格簾,就見他們轉了方向。
看了片刻,發現似乎是往她鋪子所在的方向。
約莫過了三刻,車馬到了地方停下。
棲遲揭簾一看, 真的就是她當時出事的那間鋪子。
門庭處還好, 一邊耳房已被燒沒了,露了黑糊糊的牆和半塌的磚瓦在那裡,火早滅了,隻餘了一陣殘煙還未散儘。
一個近衛進去一趟, 櫃上的聞訊出來,向眾人見禮。
伏廷下了馬,問:“怎麼回事?”
櫃上的垂著頭道:“稟大都護,前兩日有幾個胡人冒充商人來談買賣, 卻點火燒了鋪子, 還傷了人。”
棲遲簾布揭了一半, 沒想到當日遇險還出了這種事。
櫃上的對她被劫的事自然一字未提。
伏廷看了看鋪門,走回到她車邊來,一隻手扶在她窗格上,低聲問:“當日你是在何處被劫持的?”
她想了想:“附近。”
他轉身過去,對櫃上的說:“你們被盯上了。”
棲遲也猜到了,難怪城中無事,那突厥女直奔她而來。
但她總不能不幫北地,這一劫看來是避不過了。
羅小義已進那間耳房查看過一圈,出來說:“還好,救火及時,隻燒了這一間。”
伏廷朝他看了一眼。
羅小義明白意思,對櫃上的傳話道:“你們商號對北地有功,都護府不會讓你們白白損失,以後有任何事可來報官,這次損失了多少,也一並報上吧。”
棲遲抬起隻手,攏著唇,輕輕咳了一聲。
伏廷看她:“怎麼了?”
她撫一下喉嚨,說:“被煙嗆著了。”
櫃上的卻已得到提醒,回話道:“並無多大損失,鋪中夥計隻受了些小傷,也已無礙了,隻求日後能安穩經商,便不上報了。”
伏廷對羅小義說:“記著。”
羅小義點頭:“記下了。”
如此好說話的商號,真是彆無他家了,自然是要記著,以後多加照拂的。
棲遲又看了看鋪子,確定沒出大事才算放心。
忽聽道上傳來一陣馬蹄聲。
幾匹快馬衝到了跟前,急急勒住。
她還以為是自己的馬車擋住了他們的去路,轉頭看過去,卻見那幾人全都下了馬,朝這裡走來。
“大都護,不想在此遇見了。”說話的是個老者,絡腮白須,高鼻深目,身上穿著帶花紋的胡服,腰帶上有玉鈕裝飾,向伏廷見了禮。
他身邊跟著個同樣大眼高鼻的姑娘,看起來才十幾歲的模樣。
剛從與他們有相似容貌的人手裡逃過一劫,棲遲不免多看了他們兩眼。
都是胡人。
她記得隻有有身份的胡人,才能在腰帶上係玉鈕。
伏廷眼神掃過幾人:“剛到?”
“正是。”老者回了話,又轉頭與羅小義打招呼。
羅小義熟門熟路地與他們閒話了兩句,笑道:“我與三哥近來太忙了,竟忘了三月已到了,今年來瀚海府議事的是你們仆固部?”
老者跟著笑兩聲:“是,今年輪到我們。”
羅小義又看向他身後的姑娘,打趣:“喲,小辛雲已長這麼大了。”
姑娘靦腆地笑笑,眼睛看著伏廷,又轉頭,看向了馬車。
棲遲被她盯著,不知她在看什麼,勾唇衝她一笑。
那姑娘似愣了一下,接著也笑了笑,臉轉開了。
伏廷翻身上了馬:“回頭再敘,我先送人回府。”
老者稱是。
隨即是姑娘家的一道聲音:“送大都護。”
伏廷沒回話,打馬啟程。
……
李硯匆匆走至後院,就見他姑父剛從後院裡離去,顧不上問候,便朝主屋跑去。
一進門,見他姑姑坐在椅上,鬆了口氣:“姑姑,可有受傷?”
棲遲剛回來不久,重新梳洗過後,換了身衣裳,正坐在椅上,飲著手中的熱茶湯。
新露在旁道:“世子都急壞了,奴婢們報官後,還領著奴婢們在城中找了好幾圈,直到官員說大都護早有安排,應當無事,叫我們放心,才總算回了府。”
棲遲看到李硯眼下泛青,料想這兩日也沒睡好,安撫道:“放心吧,沒事,北地不比中原安穩,你我要習慣才是。”
李硯自然是明白的,可姑姑是他唯一的親人,豈能不擔心。
“還好有姑父在。”他想來仍有後怕。
棲遲想起這一路驚險,的確多虧了有伏廷,隨即便想起了剛回城時的情形。
她將茶盞放下,看向新露:“你當日可有受傷?”
新露當時被扯下車,摔傷了一處,養了兩日已好多了,搖頭道:“沒有護好家主已是該死,哪裡值得家主惦念。”
“莫要胡說。”棲遲輕斥一句:“他們是有備而來,本也避無可避。”
新露知道她向來不輕看手下,心中愈發有愧,轉頭與旁邊的秋霜對視一眼,彼此都心有餘悸,倘若家主出什麼事,那真是天要塌下來了。
棲遲將秋霜喚到跟前,細細囑咐了幾句。
她來時從光州也帶了些人手過來,吩咐秋霜安排下去,將那些人都用起來,順便再叫名下鋪子都招攬一些護院。
自成婚之後,她忙於操持光王府,便再沒親自外出經商過,隻在幕後擺布。
如今又親自料理北地生意,竟然開頭就遇上了突厥這棘手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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