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廷聽到這問話,眼在她身上又是一掃,心說今日她是怎麼了,儘問些不相關的事。
卻還是給了回答:“能去的地方很多,但方便的大約也隻有佛寺。”
“什麼佛寺?”她問。
他說:“你先前去過。”
棲遲想了起來,她也隻去一家佛寺,就是城外那家,沉思一瞬,提議說:“不如去那佛寺中住上些時日如何?”
伏廷轉眼看來:“為何?”
棲遲輕聲說:“在府中也感受不到什麼春光,料想在外會好一些。”
這是這是隨口找的理由,也不知他是否會答應。
伏廷抿著唇,脫著軍服想,這似乎還是她頭一回提要求。
棲遲正看著他,在等他回答。
他看了看她的臉,點了頭:“我會叫小義安排。”
“好。”棲遲說完,在案邊緩緩坐下,沒料到他竟爽快地答應了,又悄悄看他一眼。
心想:還說他是莽夫,但這男人莽夫的時候大概隻在床上了,心思分明深沉的很,否則又如何會來這突如其來的一步。
※
第二日一早,羅小義收到他三哥傳令,做好了安排,趕來都護府。
一行仆從已將馬車備好。
他在門口等了片刻,看見他三哥走了出來,快步迎上去說:“三哥,寺裡已打點過了。”羅小義說。
所謂打點,就是叫選好的兩隊兵身著便服護在寺外,這是伏廷的吩咐,既不妨礙他人正常進香,也可保證安全。
他說完又道:“嫂嫂怎會想起去寺裡住了?”
伏廷說:“她想去就去。”
羅小義笑起來:“三哥果然還是疼嫂嫂。”
他掃來一眼:“去開路。”
羅小義笑嘻嘻地去前麵上了馬。
棲遲走出府門來,身上披著件湖綢披風,看著伏廷:“我好了。”
伏廷點頭,伸手扯了馬韁,翻身上去。
新露秋霜一個打簾,一個放墩,棲遲踩著登上了車。
……
一早,寺院裡還無人上香,安安靜靜。
山門大開,眾僧在列。
住持聽聞大都護與夫人竟要來寺中小住,早就領著僧侶們候在山門前恭迎。
等了約有半個時辰,方見得一行人登入山上來,住持忙迎上前去見禮。
“大都護,夫人,請——”
伏廷走前,棲遲跟在後麵,隨著住持入寺。
她看他今日身上換了件玄黑軍服,身上掛劍,比起往常愈發一身寒冽,入殿前,忍不住扯了一下他的衣袖。
伏廷回頭,見她在他腰上看了一眼,明白過來。
她是提醒他彆嚇著寺裡的僧人。
他將劍解了,拋給近衛,才隨住持進去。
住持一路做請,引著二人到了後院禪房前,呼了聲佛號,停下說:“得知大都護與夫人要來,特地空出了寺中最好的兩間禪房,隻因寺院乃清修之地,隻能冒犯請大都護與夫人分房住了。”
棲遲聞言,多少有些不自在,下意識先看了一眼伏廷。
他目光沉穩,一如平常:“知道了。”
住持道了謝,退下了。
他在此時轉頭看來:“看什麼?”
原來早就發現了。
棲遲眼一動,轉開:“沒看什麼。”
他多少猜到了些,嘴角忍笑,轉頭去看那禪房,兩間是挨在一起的,都差不多,隻不過左邊一間朝南,光亮堂些。
他先走進了朝北那間。
棲遲見他進去了,便進了南麵的。
新露和秋霜跟進來,手腳麻利地為她料理了一下房中。
隻一會兒,秋霜便悄悄走近:“家主是故意住入寺中來的?”
棲遲點頭。
哪裡是為了什麼春光,隻是見伏廷是動了真的,在都護府裡或許會不方便她安排,出來了會便利一些。
秋霜又小聲問了句:“那家主可有計較了?”
她蹙起眉,輕輕搖了搖頭:“文書要送到理應要花些時間,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秋霜轉頭與新露對視一眼,都不再多言,隻當是來此遊春來了。
……
棲遲在禪房裡待了片刻,出來時,日頭不過剛升起。
這後院裡種了些花樹,隻是北地春晚,其實所謂的春色還不如都護府,一截桃花枝挑出來,枝光禿,花剛結了骨朵。
她站在樹下,卻也沒用心看,隻在想著這樁棘手的事。
伏廷正要出寺,經過時停了下來。
棲遲側對著他,站在樹下,大約是因為要來佛寺,今日頭上綰著莊重的雲鬢,未戴貴重首飾,素淨的一張臉,卻更顯得雪白。
也不知在想什麼,竟沒注意到他站在一旁。
他也不出聲,看到枝頭一截桃枝掃著她鬢發,再看她,卻仍在出神。
他伸手,將那截桃枝折了下來,又看了看她臉,手捏著,比在她發間,瘦枝綴骨朵,襯著她的發,卻似個裝點似的。
看了看,還是拿下來了。
是沒有捉弄她的心,想到他身為大都護,卻身無餘錢,總不能給自家夫人隻簪一支桃枝。
棲遲感覺發上被什麼碰了一下,終於回了神,轉頭看來,才發現他站著,手上已拿上馬鞭,另一隻手裡,卻捏著一支桃枝,問:“那什麼?”
他隨手扔了:“剛折的罷了。”
說完往外走。
“去軍中?”她問。
“嗯。”他往前走遠。
棲遲想還好是去軍中,看著他走了,忽而覺得發上似有什麼,伸手去摸了一下,摸到了一顆花苞。
撚在指間看了看,也不知是何時沾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