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硯垂了下頭,又抬起來,聲音低低的:“我知道商人自古輕賤,姑姑身份尊貴,卻做了這事,一定會被認為是自賤身份,我不知姑父是不是因此嫌棄她了。”
他隻想知道,他姑父是不是就因為這事,便容不下他姑姑了。
若真是那樣,那後麵的話就不用說了。
伏廷說:“不是。”
他答得乾脆,沒有半絲遲疑。
李硯眼立即亮了:“真的?”
他頷首。
他一個一步一腳印走到今日的人,最不在意的就是身份。
商人怎麼了,至少生活不愁,他最苦的時候連溫飽都難以解決,又豈會看不起商人。
與李棲遲之間的事豈能與一個半大的小子說清,他隻說:“若你來隻是為了問這個,可以放心了,回去吧。”
說完便要出帳。
李硯趕緊道:“姑父留步,我還有事。”
伏廷停了腳步,看著他。
李硯握緊手心,心一橫,說了實話:“姑姑她,要走了。”
叫新露清點從光州帶來的人,收拾了東西,去城中看了鋪子,前前後後的事宜都料理地差不多了。
她是準備走了。
……
羅小義正陪著崔明度從演練場裡出來,忽而遠遠瞧見大帳帳簾一掀,他三哥大步走了出來。
他正奇怪,就見李硯跟著從帳中走了出來,有些局促不安似的在那兒站著。
“那位可是光王世子?”崔明度問了句,他在皋蘭州裡見過,稍微有些印象,也是因為李硯五官與棲遲有些相似,尋思道:“來此找伏大都護,莫非是清流縣主有什麼事?”
羅小義聽他提到嫂嫂,笑兩聲,心想三哥跟嫂嫂的事還沒過去呢,這位可彆跟著摻合了,敷衍說:“豈會呢,世子在跟著我習武,應當是來找我的。”
說著朝那邊走了過去。
到了跟前,他拍一下李硯的肩:“怎麼了?”
李硯左右看看,湊到他跟前小聲說了兩句。
羅小義聞言大驚失色,連忙去找他三哥身影,隻聽見一聲烈馬長嘶,人早已在馬上衝了出去,頃刻沒了蹤影。
※
棲遲坐在妝奩前,理了理妝,站了起來。
新露過來說:“家主,已經都準備妥當了,隻是世子去與他的西席先生話彆了,或許要等上片刻。”
棲遲點了點頭:“催一催他,天色不早了,再晚城門該落了。”
新露領命去了。
棲遲走出門去。
廊上靜悄悄的,該忙的都忙完了,仆從們已經退去。
她走出後院,沿著回廊走著,就快至府門時,霍然停住了腳步。
漸暗的天色裡,廊上站著男人的身影。
她微微一怔,沒料到他竟忽然回來了。
伏廷一身軍服收束,高大地站在前方,離她幾步之遙。
他眼睛盯著她,從上到下地掃視著。
棲遲鬢發綰地細致高峨,身上披著件月白的薄綢披風,顯而易見的裝束。
剛才回來時他已看見了,外麵車馬已經套好,她當初從光州帶來的隨從們都垂著手在等著。
李硯說的是真的,她要走了。
他聲壓得沉沉的:“你要不告而彆?”
棲遲眼珠輕動,猜他已經看見了,兩隻手輕輕握在一起:“我隻是不想叫你以為,我是拿離開在要挾你。”
何況眼下崔明度還在,沒必要弄得人儘皆知。
他盯著她:“所以你就要悄悄地走。”
棲遲她眼睫輕垂,聲淡淡的:“若有一絲可能我也不願走,但走到這步皆是我強求所致,也許是你我夫妻緣薄,此後,我不再強求了。”
伏廷眼神陡然一沉:“你再說一遍。”
棲遲被他這一句撞入耳中,心裡似也被撞了一下,抬起頭:“你我夫妻緣薄,我不再強求了。”
伏廷緊緊抿住唇,麵容冷肅,黑眼定定地看在她臉上。
她看著他臉,想了諸多可能,但心知都沒可能了,往前走向府門。
擦身而過時,他一動不動。
出了門,她提著衣擺緩步登車。
手剛要去接車簾,左右隨從全都垂下了頭。
身後忽來幾聲迅疾的腳步響,一隻手抓住了她胳膊。
她一回頭,對上男人的臉。
腳下踩著墩子,她才得以與他平時。
伏廷看著她,手一伸,挾住了她的腰。
她吃了一驚,人被他扛在了肩頭。
左右皆不敢多看,他直接扛著她往回走。
棲遲何嘗遇到過這種架勢,身壓在他肩上,一隻手抓著他軍服,想要掙紮,卻被他手臂死死扣著雙腿,就這麼一路被他扛到了房中。
他重重摔上房門,將她一把按到椅中。
仿若天旋地轉,她坐下時,微微急喘,對上他的臉。
“夫妻緣薄?”這幾個字似是從他牙關裡擠出來的:“那你跟誰緣厚?”
她說不出來話,起身想走。
伏廷拽住她,冷笑一聲:“走?我欠你的債你不要了?”
“不要了,我什麼都不要了。”她故意滿不在乎,轉身時披風不慎扯落,也不管了。
伏廷抓她的手倏然用了力。
他自後摟住了她的腰,扣入懷裡,聲音貼在她耳邊:“你真什麼都不要了?”
她心中一跳,腰帶被他的手扯開。
棲遲雙手扶住胡椅,背露了出來,有些涼。
有一瞬,身猛然繃了起來。
伏廷的唇落在了她背上。
臉上、身上都轟然熱了起來,是他的手在遊移。
她雙手撐住胡椅的扶手,咬住唇。
身後軍服帶扣一響,下一刻,與他相貼。
他的手,他的嘴,都在折磨她。
身軟如水,任他揉搓。
許久,她身一緊,承受了他的進入,手指用力抓住扶手。
伏廷忽然伸手過來,撥過她的臉,低頭湊近,堵住了她的唇。
棲遲怔一下,心急跳起來。
他狠狠地親她,從她的唇角到整張唇都描摹了一遍,舌尖一頂,擠入她牙關。
她輕哼一聲,思緒頓空。
……
屋中沒有點燈,外麵天色已暗。
伏廷一直自後抱著她,狠而有力。
棲遲身搖如柳,一遍又一遍地被他撥過臉去親住。
她綿軟無力,忘了緣由。
直到那刻,她快撐不住,險些軟倒,被他緊緊抱在懷裡。
他將她轉過來,一隻手緊摟著她,一隻手抬起她下巴,聲低啞:“終有一日,我會叫你將瀚海府當成自己真正的家。”
棲遲眼神慢慢在他臉上聚攏,撞入他漆黑的眼裡,似回了神,又似更出神了,語聲輕忽:“我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