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天氣不似中原,氣候多變,眼下大風正盛,她方才入了一下水,此刻便難免覺得冷了。
她又搓一下胳膊,輕輕說:“三郎,我冷。”
伏廷看到她這模樣,不禁磨了下牙根,想罵自己。
他將刀在身邊一放,說:“過來。”
棲遲起身,走過去,胳膊被他一拉,扯入懷裡。
他拉開軍服衣襟,緊緊裹住她。
棲遲埋在他懷間,雙手環去他背後,手下摸了摸他緊窄的腰身。
他手臂鉗製住她兩手:“彆動。”
還不想在這地方辦了她。
棲遲靠著他的胸口,不再動了。
她是想確定一下是不是真的,四周隻有風吹草動聲,還有他隱約可聞的呼吸,可一路的奔逃下來,又好似很不真實。
下巴忽而被手一托,是伏廷抬起了她的臉。
“以後還敢不敢了?”
棲遲盯著他的雙眼,他眼下帶著一層青灰,眉骨突出,眼窩深邃,一雙眸沉如點漆。她不禁問:“敢什麼?”
他說:“還敢不敢再不說一聲就跑出來了?”
她此時分外聽話,搖一下頭:“不敢了。”
伏廷點頭,將她扣得死緊,低頭盯著她雙眼:“我就是聽見箜篌聲才尋到你們的。”
棲遲心中一動,才知他是在回她先前的話。
她當時不知就身在城中,並沒指望能有人聽見聲音,沒想到歪打正著。
如此說來,杜心奴未必有事了。
“他們人太多,”伏廷越發托高她的臉,臉色認真:“我帶的人不夠,要想救其他人,就必須吸引開他們的主力,我已在他們跟前露了臉,所以現在你我才是最危險的,明白了嗎?”
棲遲一瞬間就懂了,輕輕點頭:“明白了。”
伏廷是早有安排,隻有將大部吸引走,羅小義才能帶著剩餘的人去解救其他人。
否則那麼多人,從密不透風的一座城裡帶走很難。
突厥人既然看到了他的臉,就絕對不會錯過殺他的機會。
眼下看情形,他們已經一路追過來了。
他低頭看了看棲遲,將她攬緊。
直到此時,才發覺並不是氣她不告而走,隻是後怕罷了。
※
睜開眼,一縷稀薄的天光在眼前。
棲遲動一下,才發現她居然就這麼睡著了。
她的人卻在動,身下是前行的馬,不疾不徐。
伏廷在身後緊緊抱著她。
這麼久過去,兩個人衣裳都已經快乾透了。
“醒了?”他低頭看了一眼。
“何時上的路?”她竟然一點也未察覺,大約是連日來太過疲憊了。
“夜裡。”他說,一麵將馬勒停。
漫漫荒野,早已不知身在何處。
伏廷下了馬,將她抱下來。
不用說一個字,棲遲便立即跟上他。
四周無聲。
他放馬在後,拉著她用腳前行。
走出很遠,料想不會留下馬蹄印了,才要上馬前行,伏廷忽而又停住了腳步。
棲遲頓時便不敢再走。
畢竟他們已經是吸引突厥大部的靶子,這種時候,任何一點動靜都叫人忌憚。
他聽了片刻,拉著她,就近在一塊大石後蹲下,低聲說:“有人在前麵。”
棲遲往前看去,遠遠似有一大堆人停在那裡,因為沒有聲音,在這天色裡竟然險些沒被察覺。
人都坐在那裡,旁邊有許多輛車,似乎是在休整。
伏廷眼力好,已然看清:“那是商隊。”
她眯眼細看許久,發現那些車駕都是木欄車,是裝牲畜幼崽的,有些驚喜:“那是我的商隊。”
是趕著牲畜先行的那一批,還擔心他們沒能逃脫,原來已到了這裡。
伏廷聞言不禁又看了一遍,眼掃到遠處有一群人守著,沉眉說:“不是休整,應是被攔截了。”
棲遲蹙了眉,順著他視線看過去,那群人當中,有一個打頭的,看來有些眼熟。
似乎是那個獨眼。
他已經看出來:“人不少。”
她心沉到了底,低聲說:“我本與他交易了,他現在追過來攔截,一定是突厥指使。”
伏廷心中有數:“無非是不想讓北地好罷了。”
突厥針對商隊,不管是出於私還是出於公,都是不願意讓北地好起來。
他們向來無所不用其極。
棲遲默不吭聲。
伏廷看她一眼,問她:“想拿回來?”
她自然想,否則就不會放話一根羊毛也要帶回去,可對眼前情形很清楚,輕聲說:“我們隻有兩個人。”
他沉思一瞬,說:“可這兩個人是北地的大都護和大都護夫人。”
棲遲不禁看向他。
他指一下那裡:“既然是北地的東西,為何你我不能拿回來。”說完拉她一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