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跨馬一橫,擋在棲遲身前,居高臨下地看下來:“安北都護府行轄,何人敢造次。”
饒是一群持刀的靺鞨兵,聽到安北都護府幾個字還是不禁後退了半步。
獨眼臉都白了,翻白的眼不停轉動,連帶臉上卷曲的胡須也一抖一抖個不停。
海翅子,莫非就是安北都護府裡的?
但見隻有這一人,他還是不信。
“何以證明你就是安北大都護?”
伏廷自腰後取下那柄刀,橫在眼前:“問問你們當中可有兵齡五載以上的,不認得我的人,還不認得我的刀?”
隊伍中已有幾個靺鞨兵連忙跪了下來。
安北都護府足以叫突厥色變,何人敢小覷。
古葉城夾在中間,邊境戰起時少不得有人見過他出入戰場,光是靺鞨自己也曾與北地交過手,後稱臣納貢,再不敢異動,有些閱曆的稍微受些提醒就認了出來。
伏廷將刀一收,自腰間取出印信,朝他們一翻。
半個字沒有,跪了一地。
這下獨眼也連忙跪了下來:“大、大都護,小的該死。”
伏廷將印信收起,手按在刀上,冷聲說:“敢攔截我北地商隊,的確該死。”
獨眼抖抖索索:“大都護見諒,並非小的敢如此行事,隻因不得已而為之,古葉城全城都被突厥軍占了,隻消我們透露半點消息,家人便要一命嗚呼,不敢有人違背。”
“古葉城之事我已知曉,正是來解圍的,已命斥候趕往靺鞨首府報信,必然會有援軍趕至。”
這一句是實話,入城之前他已下令做了。
他拇指抵著刀鞘,鏗然一聲,刀出一寸,伴隨著他冷肅的聲音,如利刃封喉:“我朝使臣正出使靺鞨,你們是想先反叛?”
眾人伏地不起,皆稱不敢。
“那便照辦。”他拇指一扣,刀回鞘中。
最終,還是獨眼抬頭,看了一眼被他擋在後方的女人,畏懼道:“實不相瞞,這筆買賣小的也動心,但就算安北都護府能解救了古葉城,眼下突厥大軍就要過來了,我們隻看到大都護一人,恐、恐怕抵擋不住他們,也是死路一條。”
棲遲不禁轉頭朝遠處看了看,心提了起來,看向伏廷。
早在計劃之時,他們便已猜到會有這一層,沒想到真是如此。
伏廷也朝她看了一眼,收著下顎,冷冷說:“誰說我隻有一人?”
獨眼小心翼翼地看過去。
伏廷耳中聽著四方動靜,口中說:“我的人馬上便至。”
剛說完,馬蹄震震,當真有人而來。
棲遲循聲看過去,一群跨馬持弓的胡人從遠處過來,塵煙彌漫,一時也看不清有多少人。
伏廷說:“這是先頭胡部,大軍在後,你們是要即刻上路,還是要等我大軍前來?”
獨眼聽到,再不敢多言,忙隔著馬,向棲遲行胡禮:“請夫人海涵,網開一麵。”
是希望她千萬彆在安北都護府前告他了。
棲遲淡淡問:“那這筆買賣你便接了?”
他忙道:“接了接了。”
棲遲走出一步,對著商隊最前列的人亮了一下袖中的青玉,點了個頭。
商隊中皆俯首,聽憑安排。
伏廷看一眼遠處的塵煙,心知時間不多,發話說:“快滾。”
獨眼慌忙起身,招呼眾人上路。
商隊改了道,往北而行。
伏廷目視他們走遠,立即轉頭朝棲遲伸手:“上來。”
棲遲將手遞給他,被他拽上馬背。
那群胡人的馬蹄已到了跟前。
他轉頭衝著他們高喊了一句胡語。
那群人急急勒馬,繼而調轉了馬頭,四散而去。
伏廷一夾馬腹,往前疾馳。
棲遲縮在他懷間,問了句:“他們是什麼人?”
他說:“住在附近的一支胡部。”
早在看到那隻鷹時,他便記起了這周圍居住的部族,這一支靺鞨人靠打獵為生,鷹是他們的向導。
在打馬出來之前,他等著那隻鷹盤旋到頭頂,故意朝鷹翅射了一箭。
羽箭擦過飛鷹翅膀,激出一聲突兀的鷹鳴,鷹往此處墜來,必然惹得這群人追來觀望。
由此,正好冒充他的人。
棲遲明白了,心說這男人有時候也太過狡猾了。
她又問:“你方才喊的什麼?”
伏廷的聲音被兩側刮過的風吹著,凜冽如刀:“突厥人來了。”
他把他們吸引來,總不能置他們於險地,自然要支開他們。
遠遠的,似有另一股更沉更重的馬蹄聲踏來。
伏廷策馬,故意往濕軟處行,留下馬蹄印,好為商隊離去吸引開緊跟而至的突厥軍。
馬蹄聲似乎就緊隨著他們身後,但很快,就聽不見了。
伏廷策馬衝下一片坡地,勒停了,將棲遲抱下來,拉著她前行。
幾乎是在跑,一直到草深處,枯樹後,他停了下來,一把接住來不及收腳的她。
棲遲喘著氣:“他們沒追來了?”
“也許。”
伏廷打馬現身前,用弓支在那裡,拉著弦,做了個假象。
隻要劇烈的馬蹄踏過,震下壓著的石塊,箭離弦而出,盲目地射出去,便會叫他們以為是有人藏身在那裡,必然會追去查看。
現在人沒追上來,或許是奏效了。
風吹著,二人都喘息不止。
棲遲兩手攀著他的胳膊,背靠在樹乾上,忽而彎了眼角。
伏廷盯著她:“笑什麼?”
她說:“這是我做過的最有意思的買賣。”
縱使現在她沒有一文錢,他也沒有一個兵,竟也做成了。
伏廷看著她的臉:“真的?”
“嗯。”她眼裡笑得發亮,攝人一般,喘著氣,臉上的半透不透的白帕子隨著呼吸一呼一吸,描摹出她的唇。
他眼神凝在她臉上,抓她的手一緊,一手扯去帕子,低頭堵上去。
棲遲呼吸更急,被他用力地壓著唇,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他親地沉而急切,忽而一手伸入她胸襟。
胸口一燙,她難言地縮了一下。
是他的手指在作祟。
這樣的觸碰,讓她難耐又煎熬。
伏廷狠狠含著她的唇,從唇到齒,舌尖糾纏時,手上也用了力,她忍耐不住顫了一下,整個人靠在他懷裡。
他卻又停了手。
聲沉沉的響在她耳邊:我還要保存體力。
她心漏跳一瞬,埋著臉在他懷裡,耳根滾熱,舌根發麻,說不出話來,隻能一口一口的呼吸。
緩不過來似的,是因逃跑還是因他,似也分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