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上就在此時快速走來了一名近衛。
剛至跟前便低低喚了一聲大都護,稟告說都中剛送到了新消息。
棲遲立時轉頭看過去。
伏廷看了眼她神情,朝近衛走近兩步。
近衛立即將消息雙手呈上。
伏廷就在原地展開了,看完後轉頭再看過來,一雙唇忽然抿得很緊。
棲遲覺出異樣,以為是那有關朝中勢力的人暴露了,頓時問:“怎麼了?”
他唇又是一抿,才說:“都中生變了。”
都中因廢長立幼的事鬨得沸沸揚揚,朝堂之上也是暗流洶湧。
拖到至今沒有結果,那位幺子的病也未痊愈,反而在病榻上離了世。
聖人大慟,加上宮中流言四起,疑心是長子不滿暗中加害所致,盛怒之下逼問。
長子殿上喊冤,多年積怨爆發,與聖人生出口角,竟當場觸柱而亡。
一時間聖人連失兩子,國失儲君。
這樣的大事,用生變再合適不過。
然而畢竟遠離中原,地處邊疆的北地並無太大感覺,都護府中也一片平靜。
除了伏廷當時將這消息燒了之後,就即刻出了府,其他幾乎毫無變化。
又至午後,棲遲在房中看完了新露自光王府內送來報平安的消息,又看過了李硯新寫來的書信,自窗邊往外望。
遙遙往南,朝著中原方向的那片天穹窿陰沉,日頭深隱,似衝不出來,給雲邊描出了發白的邊線,雲堆如湧,墨一般的沉。
她不知道此刻的長安宮中是不是也是這般。
“國之不幸。”她嘲諷地自語一句。
以往隻有天家讓彆人斷了傳繼,如今,竟然輪到了他自己。
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他的報應。
秋霜站在一旁,謹慎地看了看左右,見房門關著,才小聲稟告道:“家主,自長安鋪中送來的消息,事情剛出沒多久,最近進出長安的貴人好像是變多了,櫃上的打探了一下,都是往宮中去的。”
“也不稀奇,”棲遲想了想,說:“一定是為著立儲的事了。”
她又往深處想了想,忽而又覺出一絲隱憂,手指輕輕搭住窗沿。
這種情形,勢必會起紛爭,也不知會不會波及到阿硯,萬一聖人越在此時越覺得他有威脅,那就難辦了。
外麵腳步聲迅速,她轉頭再看出去,是伏廷自外回來了。
他一身軍服緊束,身後黏著他似的跟著羅小義。
……
“三哥,這緩兵之計怎麼緩出這麼個狀況來了?”羅小義跟著伏廷邊走邊說。
他起先因著曹玉林送來的消息著實氣憤難當,連著數日都無處排解,忽的聽聞了這巨變,現在連氣憤都顧不上了。
“你何不自己去問聖人。”伏廷頭也不回地說。
羅小義被這話一噎,竟找不出話來接。
但仔細一想也是,如今這情形看似突然,歸其症結,的確與聖人自己作為也脫不開乾係。
隻能說身在高位,他看不明白。
伏廷走到拐角,馬鞭塞入腰間,轉頭站定,吩咐說:“留心著光王府的動靜,隨時來報,再叫曹玉林帶人監視單於都護府動向。”
羅小義應了聲是,轉身走了。
轉過拐角,棲遲正在柱旁等著他,手攏在袖中,她身上襦裙曳地,束著纖細的高腰,臂彎裡挽著的一條粉白披帛被廊前的風吹得一掀一掀。
伏廷走過去,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抓了一下她露在外的手,涼冰冰的:“回去吧。”
棲遲反握了他的手:“你怎麼不與我說說這眼下的境況?”
他嘴角露了下笑:“沒什麼好說的,哪怕天家已經將自己逼入絕境了,我也不會讓你入絕境。”
棲遲原本不是要說這個的,她是想來過問他的情形,順便將收到的消息告訴他,卻被他這一句話給弄得沒了言語。
隻有手指自發自覺地動著,一根一根地穿插過他的手心,交握住了,觸到他掌心裡習武留下的厚厚的一層繭。
伏廷看著她,是覺出了她這點小動作的心不在焉。
棲遲抬了一下眼,低語:“被你打斷了,我都不知說什麼好了。”
天家如今的確是把自己逼入絕境了,但有他在,她確實是永遠也入不了絕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