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胡言,你,你你你——”王管事指著他的鼻子,氣得說不出話,“你說出這些話來,虧心不虧心?二少爺是國公爺的親兒子,國公爺統共也就兩個兒子,還不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他要不是疼少爺,少爺從前能過得也這麼瀟灑安逸?”
被罵得那人小心問道:“那這回?”
“這回不過就是父子之間鬨了一些小矛盾,父子之間能有什麼隔夜仇?若是二少爺想回去,今兒便能回去了,他不是還惦記著蘿卜地的收成,惦記著你們能過個好年麼?想他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少爺,如今整日跟泥土作伴,每日裡起早摸黑,生怕你們擔心,還故意不讓你們看見。如今眼見著都累病了,真是可憐見的。你們呐,可長點心吧!”
眾人被罵得深深地低下了頭。原來二少爺竟然這般勞累,而且全都是為了他們。
若真是這樣,那他們確實太虧心了。
就連在一邊聽完全程的奉安都有些疑惑,難不成二少爺真的有這麼辛苦,他每日也跟著二少爺,他怎麼不知道呢?
王管事罵完了人就轉身離開了。
走了老遠,他才大喘了一口氣。
媽呀,說了這麼多虧心的話,老天爺會不會怪罪他呀?他這可都是為了二少爺,不是有心胡說八道的。阿彌陀佛,佛祖保佑。
派去請大夫的小廝最後兩手空空地回來了。
沒法兒,黃大夫眼下剛好出去出診了,人不在醫館裡頭,至於彆的大夫,看著如今天色晚了,說是出診都需要先付定金。小廝出門之前也沒帶錢,當然,他也沒錢可帶,所以隻好一個人灰溜溜地離開了。
張嬤嬤看著他一個人回來,麵上就像是罩著一層密密的黑雲,陰沉得快要壓下來似的。
小廝嚇得都不敢看她:“實在不是小的,不願意跑腿,而是莊子裡沒錢了,請不來大夫。請來了可要費不少錢,還不如帶過去看。”
唐璟聽到今兒晚上沒有大夫了,本來已經緩和一點的肚子忽然又開始疼了起來。
完了,他該不會被疼死了吧?
“嬤嬤……”唐璟慘兮兮地叫喚,一雙眼睛巴巴地瞅著人,可憐極了。
唐璟不安分,張嬤嬤便更生氣了。她氣得不是唐璟,而是鎮國公:“你去國公府,就說二少爺生了大病,我看他們派不派人過來!”
“現在去?”
“廢話!”張嬤嬤氣極。
唐璟卻不樂意了:“不要通知那邊。”
張嬤嬤立馬回頭:“我的少爺,您都已經這樣了,還較著真乾嘛,身子要緊,臉麵什麼時候都能掙。”
唐璟其實已經預料到會是什麼樣的結果了,隻是他知道,張嬤嬤是不會信的,“嬤嬤你看著吧,這回去了也是白去。”
張嬤嬤確實不信,立馬就叫人過去了。
不過國公府那邊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派人過來,保險起見,還是先把二少爺送去城裡看大夫要緊。再晚一些,天兒沒準都要黑了。
張嬤嬤和王管事收拾了一番,便將唐璟挪去馬車裡頭了。
上了馬車,他們還在討論今兒該當什麼東西。
張嬤嬤想當自己的玉簪子,王管事想當自己的寶貝鼻煙壺,唐璟聽了半天,反倒看著麵前的馬,目光幽幽。
王管事跟張嬤嬤商議好了,回頭再看唐璟的時候,差點被他嚇了一跳。等反應過來二少爺究竟是什麼意思的時候,王管事立馬出聲打斷:“少爺,這可是咱們兩個莊子裡頭唯一一輛馬車了,往後還得靠著他用蘿卜,買東西呢。”
唐璟一愣,隨即緩緩地收回目光。
可惜了。
再可惜也沒辦法,不能當的東西再打主意也沒有用。三個人上了路,在鄉下的路,不知道有多顛簸。本來就不舒服的唐璟,在馬車裡待著更是吐得隻剩下黃水。
張嬤嬤嚇得臉都白了,可馬車就隻有這麼快,再趕也是趕了兩刻鐘多才到了一家醫館。
兩人找了附近的當鋪當了東西拿到了錢,這才回過頭扶著病殃殃的唐璟從車上下來的時候,剛好跟另一群形容狼狽的年輕人撞上。
看這打扮,唐璟也知道對麵這幾個人非富即貴。
說起來,他自己也是個富貴公子哥呢,可惜現在連一連病都看不起了。
唐璟悵然若失地瞥了一眼便底下了頭。
可也是巧了,對麵這一群紈絝子弟當中,恰好都認識唐璟。其中還有一個,跟唐璟大有淵源。
沈淩風看到顧邵,一雙眼睛直接瞪圓了。
旁邊的人都來不及攔,隻見沈淩風氣勢洶洶地撇開眾人,破口就來:“你個畜生,竟然膽子在我跟前露麵?”
他姐姐那麼好,竟然被這麼個畜生狗東西給辜負了,這叫沈淩風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唐璟抬頭,茫然地看了眼前這位口吐芬芳的麵生少年,恕他眼拙,他實在看不出這鼻青臉腫的人究竟是哪個。
扣了扣臉,唐璟禮貌地問了一句:“敢問,兄台貴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