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諾諾的哭聲短促而絕望, 使一旁的歲知鬆都為之心碎。
歲知鬆忍不住慢慢朝她走去。
他什麼也沒說,而是蹲下身子半跪在她身側,將手中早就備好的紙遞給對方。
顏諾諾頭埋在環抱的雙膝間, 肩膀不斷抽搐,一聳一聳的, 正在哽咽打嗝。在聽到動靜後, 她反應遲鈍地抬頭, 茫然地看向來人。
她倔強地睜大眼睛,眼角周圍泛紅,嘴邊一癟一癟, 努力不使自己發出嗚咽的聲音, 她黑色的發絲緊貼在鬢角,顯得她皮膚更加白皙透明。
此刻的顏諾諾, 就好似一隻受傷流落街頭的小狗。
在見到這樣的顏諾諾後,歲知鬆心軟得不成樣子,恨不得替對方解決一切麻煩。他的聲音前所未有的溫柔, 耐心安慰道:“會好起來的。”
他動作輕柔地靠近顏諾諾,慢慢將無助的女孩攬進自己的懷裡,隨後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背安慰。
顏諾諾一個人來到這個世界漂泊,為了回家兢兢戰戰完成任務, 好不容易結交到了真心朋友卻還因為自己的原因而拖累了對方。
她好不容易湊到錢去找朱橙橙,卻見到了形容枯槁和之前完全不同的朋友。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她。
顏諾諾兩輩子都還隻是初初成年的女孩,根本不足以承擔這種責任。
她就像一根彈簧,在異國街頭見到朱橙橙的那一刻, 崩潰了。
她想要躲開這個世界的所有人,迫切的想要回家。
歲知鬆正一點點摸著受驚的女孩那柔順的頭發,溫聲道:“我給你買了很多布丁。”
歲知鬆的聲音慵懶沙啞,猶如午後的暖陽,為立在崩潰邊緣的顏諾諾帶來了久未見到的光明和溫暖。
絕望的顏諾諾仿佛為歲知鬆的鎮定和平和所感染,從對方的手中得到了堅強的力量。
她有了勇氣,哭聲不再似之前那般克製,逐漸大了起來。
一聲又一聲,傷心極了。
就這樣過去了不知多久,顏諾諾眼都哭腫了。在這期間,歲知鬆一直拉著她的手,半點沒有鬆懈。
顏諾諾逐漸緩過情緒,慢慢抬起頭看向天空,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開始,雪已經停了。
萬裡無雲,天氣一片晴朗。
就跟歲知鬆說的一樣,會好起來的。
暴雪天是這樣,她是這樣,朱橙橙也會這樣。
她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角的淚水,仰起頭對歲知鬆說:“我想吃布丁。”
——
當最炎熱的夏季到來時,高考如期而至。
一班合拍畢業照時,顏諾諾身旁站著餘億南和歲知鬆。她看著前排空著的某個角落,恍惚間會錯覺那裡正站著熟悉的胖胖的女孩,正彎腰朝自己興奮揮手。
混雜著木槿花香氣的微風吹過,惹得顏諾諾眼眸微動。隻一眨眼,剛才的場景便被風帶走了。
仿佛它從來沒有存在過。
美好的事情總是如泡沫般易碎。顏諾諾開始難過,她第一次無比清晰的想:我要離開這裡。
離開這個世界。
顏諾諾急於擺脫自身所處的這種悲傷和困境,想要離開這個令自己悲傷的地方。
六月。
走出考場的那一天,顏諾諾回頭仰望身後那棟困住了無數考生的大樓,目光複雜,許久後重重呼出口氣。
歲知鬆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在了顏諾諾的視線中。
當歲知鬆隨著泱泱人群朝她走來的那一刻,顏諾諾忽然覺得周圍嘈雜的聲音瞬間消失,整個世界隻剩下迎光而來的清朗少年。
他身形單薄個子高挑挺拔,穿著清爽的白色襯衫,黑色的發絲隨著微風動了動,鼻梁高挺,桃花眼中自有風情流動。
木槿花的香氣依然在空氣中彌漫,但這一次,顏諾諾沒舍得眨眼。她心底有什麼在破土和肆意生長,但管他的呢,這一刻顏諾諾不想再去顧忌什麼。
她一刻眼都舍不得眨,害怕歲知鬆也像朱橙橙一樣消失。
隻不過一瞬間,歲知鬆便走到顏諾諾麵前。
他的手指微涼,先是含蓄的牽住顏諾諾手掌,但又很快改變,轉而變成十指緊扣。高考考場外,他大膽的動作很是吸引了部分人群的視線。
也許是天氣過於悶熱,影響了人的情緒,更加上顏諾諾和歲知鬆各有心思,兩人碰麵後竟然一句話也沒有說,而是沉默且默契的共同朝外麵走去。他們沒有談及剛才那場足以改變人一生明豔的考試,也聽不見身旁嘈雜的人群的對答案的聲音。
等他們走到停靠在路旁一角的車邊時,那位顏諾諾見過數次的歲家助理出現在兩人視線中。助理將手中的褐色小盒子遞給了歲知鬆。
顏諾諾一怔,心底隱隱猜測到了什麼,但又很快被她壓下。
歲知鬆手裡拿著那個備受矚目的精致盒子,好似看不見顏諾諾眼底的震驚和疑惑,閒聊一般笑著詢問道:“高考結束了,你對假期有計劃嗎?”
顏諾諾眨眨眼,輕輕呼吸。她故意裝出平時的作態,理所當然地說:“玩啊!”
歲知鬆早就猜到了顏諾諾的回答,他笑容真摯,“那麼……”
歲知鬆將盒子打開露出內裡那顆自己訂特意做的鑽戒。他鬆開緊扣顏諾諾的手改為牽住對方手指,隨後將盒子打開隨後呈上,後退一步微微屈膝。
這一套禮儀他做的極其流暢惹眼,瞬間吸引了周圍路人的目光。這裡位置偏僻藏在角落,但耐不住今天人多,時不時有零星路人路過。
周圍噓聲一片,隨後起哄聲和尖叫聲頓起。歲知鬆籌劃今天已經很久了,當然不會在意幾個無關人的注視。
此時此刻的他,眼底隻看得見一個顏諾諾。
歲知鬆眼廓深邃五官立體,望向顏諾諾的目光繾綣柔軟,語氣誠摯的邀請道:“尊敬的公主,我是否有幸得到你的眷顧,邀請你與我一同前往布特拉肯度假?”
夏天的風擁有著沁人心脾的清爽,吹醒了震驚的顏諾諾。此時此刻,心有波瀾的她已經平靜下來了。
顏諾諾笑了笑,故意刁難說:“哦?本公主可是很嬌貴的。” 在見到歲知鬆的動作後,她甚至配合的演了起來。
歲知鬆揚眉,傾身向前做了個願聞其詳的動作,一雙桃花眼裡滿是笑意。
顏諾諾故意擺出驕橫的作態,昂首挺胸揚起下巴嬌蠻地說:“你有城堡嗎?”在歲知鬆說出邀請地點後,顏諾諾大致就知道了。歲家人口簡單產業涉及世界,而歲知鬆的爺爺定居在國外。
歲老爺子住的還真是古堡。
看著顏諾諾那浮誇做作的表演,歲知鬆好不容易才憋住沒有笑場。他點了點頭,一臉正經地回答說:“當然。”
這出臨時戲落幕。
顏諾諾突然問歲知鬆說:“我們這算和好了對吧”
歲知鬆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鼻尖,輕飄飄地嗯了一聲。
隻需要再分手兩次,她就能完成任務離開了。
可想到這裡,她沒有放下心,反而心更沉了起來。因為與任務相對的,是她還需要傷害歲知鬆兩次。
歲知鬆也想起了顏諾諾之前的的兩次分手,眼眸上揚,睨了眼她,意有所指道:“事不過三。”
顏諾諾裝作不知道他在說什麼,撲進歲知鬆的懷裡,藏住自己眼底那複雜的情緒。
歲知鬆並不知道顏諾諾心裡正謀劃著什麼,他接住顏諾諾,隨後容忍對方藏在自己槐底。
過了半響,心底愧疚的顏諾諾慢慢張開眼,悄悄抬眸,便一眼撞進了正專注地看著自己的歲知鬆。
他的眼睛澄澈清涼,裡麵是掩蓋不住的濃烈的愛意與喜悅。與他那一片赤子之心相對的,是顏諾諾那醜陋的謊言和不堪的真相。
正暗自慶幸的顏諾諾愣住了。在這樣的瞬間,她猛地意識到了自己的懦弱和虛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