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三章 三年前的故人(2 / 2)

勞倫斯冷眼注視著這場單方麵的屠殺,他從來不是什麼不忍殺生的聖人,在通往無上權柄的道路上,道德與仁慈隻是工具,唯有利益才是唯一的準繩。

而他也相信,如果今日雙方的角色互換,熱那亞人同樣不會展現出哪怕一絲一毫的仁慈。

兩個多小時過後,這場毫無懸念的追殺接近了尾聲。

若是有人站在那血泊的中央抬頭望天,就連此刻高懸正午天空的烈陽仿佛也蒙上了一層血色的輕紗。

完全潰散的共和國衛隊根本不存在有序撤退這一說法了,尤其是當熱那亞士兵發現科西嘉人根本不接受戰俘之後,被恐懼包圍的熱那亞人已然失去了所有的組織能力,所有人都隻顧的上自己的性命。

儘管沒有確切的數據,但根據僥幸逃脫的熱那亞士兵估計,整個共和國衛隊四分之三的士兵都已經慘死在了科西嘉人之手,這還沒有算上那些成功逃脫但身負重傷的士兵。

換言之,熱那亞共和國最為精銳的常備陸軍力量,已經在今天完全覆滅,僅僅剩下一個空殼般的編製存在而已。

而科西嘉軍在簡單地打掃戰場過後,也發現了一個意外收獲:

“你是...提羅·貝爾蘭將軍?”

勞倫斯有些意外地看著麵前這位奄奄一息、渾身是血的將軍,他是在戰場邊緣試圖撤退之時被追擊而來的科西嘉士兵所俘獲的。

雖說接到了格殺勿論的命令,不過士兵們在發現他們俘獲了熱那亞軍的最高指揮官之後,他們還是立即將其押送到了勞倫斯的麵前。

虛弱至極的貝爾蘭將軍吐了口血,踉踉蹌蹌地跪倒在地,當他抬頭看清勞倫斯的麵容之後,他那蒼白的臉色上也浮現出難以言明的複雜情緒:

“果真是你...勞倫斯·波拿巴,那一天在羊角灣的年輕軍官...”

三年前,當提羅·貝爾蘭將軍在科西嘉北部的羊角灣視察時,竟被一支潛入敵後的科西嘉部隊給誤打誤撞地俘虜。

隨後那支科西嘉部隊更是利用自己這個俘虜,安然無恙地從十倍於己方兵力的熱那亞軍團的包圍中成功逃脫。

儘管彼此為敵,但當時的貝爾蘭將軍便對那支部隊的指揮官,年輕的科西嘉國防軍少校勞倫斯·波拿巴印象極為深刻。

不可謂不是造化弄人,貝爾蘭將軍自己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三年後的今天,他竟然再一次以俘虜的身份落到了勞倫斯·波拿巴手中。

而唯一的不同是,三年前的貝爾蘭將軍縱使身為俘虜,也能以高高在上的姿態與那位年輕的少校軍官談笑風生;而三年後的今天,同樣是身為俘虜,貝爾蘭將軍卻隻能雙膝跪地,惶恐不安地聽候波拿巴首相的發落。

時間真是這世間最奇妙的東西,三年,僅僅是三年,這段時光甚至還沒有在麵前這個年輕人的臉上留下任何痕跡,他便已經站到了自己不可觸及的、隻可仰視的高度之上。

奄奄一息的貝爾蘭將軍如此想著,嘴角不受控製地咧出一絲慘笑:

“科西嘉人的報複,終於還是來了嗎,熱那亞城,要在今天化成一片火海了嗎?”

勞倫斯低頭看了一眼對方身上的槍傷,儘管沒有直接命中要害,但貝爾蘭將軍身上也有不下五處槍傷,從馬背上摔下時恐怕也造成了嚴重的骨折,這樣的傷勢對於一個本就虛弱的老人來說已經是沒救了。

不過,對於勞倫斯來說,這位奄奄一息的老將軍仍然有他的作用。

“如果能夠從將軍身上借來一物,科西嘉人的怒火或許就不用蔓延到城中民眾身上。”勞倫斯忽然說道。

貝爾蘭將軍艱難地抬起頭來,他知道勞倫斯·波拿巴不會拿一個半隻腳踏進墳墓裡的老頭取樂,於是苦笑道:

“我是將死之人,隨你予取予求,波拿巴閣下。”

當說出波拿巴閣下一詞時,貝爾蘭將軍的語氣很是怪異,明明三年之前他還能堂而皇之地蔑稱麵前這個年輕人為小子。

勞倫斯低頭看了看貝爾蘭將軍,兩人儘管隻在三年前的羊角灣有一麵之緣,但當時的貝爾蘭將軍也確實是幫了自己一個大忙——他偽造了一封與西羅·拉塞爾互相往來的書信,從而使自己能夠借保利之手順利除掉西羅·拉塞爾這個心腹大患。

不過,兩人既然已經站在了對立麵上,勞倫斯對貝爾蘭將軍的處理方式就隻有一種了——榨乾他最後一點價值,然後像塊破抹布一樣丟掉。

勞倫斯將視線從貝爾蘭將軍身上移開,對左右衛兵下令道:

“立即將提羅·貝爾蘭將軍梟首示眾,並通告全軍,原熱那亞共和國科西嘉軍團司令官,提羅·貝爾蘭已經伏誅;各部即刻整頓,向熱那亞城進軍。”

瀕死的貝爾蘭將軍聽到這道命令,卻並沒有說什麼,嘴角的笑意更慘烈了。

他十分清楚自己這個原熱那亞共和國科西嘉軍團司令官在科西嘉士兵心中是何形象。

恐怕先前在整個科西嘉國防軍內部,上到總督帕斯誇萊·保利,下到新征入伍的列兵,每一個人都盼望著將自己親手送到斷頭台的那一天到來。

尤其是原北方軍團的科西嘉士兵們,作為與熱那亞人直接對抗的第一線,那裡的士兵們更是日夜翹首以盼著,某日能夠將據守在北部的熱那亞軍團全部推入海裡溺死。

因為隻有在那一天過後,才意味著熱那亞人被徹底驅逐出了科西嘉的土地之上,才意味著科西嘉得到了完全的獨立與解放。

儘管如今的科西嘉已然不懼熱那亞的威脅,可在士兵們心中,提羅·貝爾蘭這個名字依然是整個科西嘉王國的頭等大敵。

此刻的貝爾蘭將軍也能夠猜到,勞倫斯·波拿巴之所以要將瀕死的自己特地送上斷頭台處決一遍,也不過是為了拿自己的頭顱平息科西嘉士兵心中的仇恨罷了。

想到這裡,貝爾蘭將軍的臉上反而多出了幾分欣慰。

如果科西嘉士兵的怒火能夠得到平息,那至少熱那亞城的民眾們是不用遭受一次劫難了,自己的死,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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