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旦熱那亞方向的敵軍才是佯攻,維托裡奧王子便是中了調虎離山的計策,駐紮在瓦多利多雷的科西嘉軍主力就可大搖大擺地跨過利古裡亞直擊都靈。
至於分兵防守兩側的提議也很快被維托裡奧王子所否決了,如果科西嘉軍主力真的有五個團以上的規模,那麼分兵之後的撒丁軍在麵對敵軍主力時完全有可能落入下風。
眼見眾人都沉默不語,一位中校軍官麵色艱難地提議道:
“殿下,從概率的角度來說,位於熱那亞的那支敵軍更有可能是其主力部隊,他們既然能完全擊潰熱那亞的共和國衛隊,就不大可能是一支佯攻部隊,科西嘉人想必是要繞過熱那亞進入波河河穀。”
話音剛落,頓時便有人反對道:
“熱那亞的陸軍本來就孱弱不堪,再加上科西嘉人是猝然突襲,那麼完全有可能做到以少勝多。”
維托裡奧王子默默聽著,麵色是陰晴不定。
他的確也認為熱那亞方向的敵軍更有可能是科西嘉軍的主力部隊,但生性多疑的維托裡奧王子卻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如果科西嘉軍的目的是快速且隱蔽地通過熱那亞向北進軍,那他們應該會注意與共和國衛隊直接交戰才對,而不應該與共和國衛隊正麵交戰並大張旗鼓地進駐了總督宮,甚至還強迫熱那亞高層簽署了一份和平條約。
如此張揚的態勢簡直是在告訴所有人,也包括維托裡奧王子,科西嘉軍正在經過熱那亞向撒丁王國發動進攻。
甚至就連勞倫斯·波拿巴也親自率領了熱那亞方麵的科西嘉軍。
換位思考一下,假如維托裡奧王子作為科西嘉軍的統帥,想要迷惑撒丁軍的話,他必然會親自坐鎮瓦多利多雷的佯攻部隊,讓部下去率領主力部隊快速繞過熱那亞發動進攻。
維托裡奧王子不相信年少成名的波拿巴首相會想不到這一層,但勞倫斯·波拿巴卻仍然大搖大擺地出現在了熱那亞總督宮,這一反常行為頓時讓維托裡奧王子心中犯疑:
“難道說瓦多利多雷的科西嘉軍就是主力部隊?勞倫斯·波拿巴在熱那亞的張揚行徑隻是為了迷惑我?可疑,太過可疑了...”
事實上,如此矛盾的心理也是在場每個軍官內心的真實寫照。
在如此有限的信息麵前,沒有人能夠有把握做出百分百正確的決策。
...
而就在眾人的決策陷入僵局之時,一位傳令兵突然走進帳中:
“殿下,一位使者來到了我軍營地,他自稱是都靈王宮的使臣,前來為您送達國王陛下的信件。”
“父親派來的使者?”
聽到這話,維托裡奧王子臉上的陰霾頓時一掃而空,連忙招手道:
“快領他進來!”
在經過簡單的安全檢查之後,一位其貌不揚、披著羊皮鬥篷的王室使臣被帶到了王子麵前。
維托裡奧王子皺眉看了看麵前這風塵仆仆的使臣,隻覺得有些怪異,他可不記得撒丁王國什麼時候窮到要給王室使臣穿廉價的羊皮鬥篷了。
“向您致意,殿下。”
使臣隻簡單地寒暄了一句,隨後什麼也沒說,隻畢恭畢敬地將一封燙金信封遞到維托裡奧王子的手上,旋即便告辭道:
“請您理解,在下事務繁重,還得立馬向南方幾個市鎮傳達陛下旨意,不能在殿下營中久留,請您見諒。”
說罷,還沒等維托裡奧王子點頭同意,這使臣便在鞠躬之後離開了主帳,頭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嗯...?”
維托裡奧王子手裡仍舉著那信封,眼睛卻還在盯著那使臣的背影,直到對方徹底消失在視野之中後他才回過神來,皺眉自語道:
“真是奇怪...他的麵相我隻覺得陌生,從未在都靈王宮見過這人...口音也是,有種托斯卡納與科西嘉方言的腔調...”
生於紫室的維托裡奧王子很清楚,能夠在都靈王宮擔任使臣的,無一例外都是出身於薩伏伊、血脈純正的本土貴族,他們的口音怎麼會有南方的腔調。
帶著這般疑惑,維托裡奧王子撕開了信封,當著一眾軍官的麵念了起來。
信的內容非常簡短:
“我的孩子,軍營中一切可好?我已得到消息,科西嘉人的主力部隊已從熱那亞方向朝著都靈進軍,望你收到此信後立即率軍向東,在波河河穀攔截科西嘉軍。”
最後則是國王卡洛·埃馬努埃萊三世的簽名與印章。
得知此信的內容之後,主帳內軍官們的臉色頓時輕鬆了不少,沒想到國王陛下竟然已經得到了消息,並直接做出了決策,這倒是替他們這些猶豫不決的軍官們省了一個大麻煩。
“不愧是陛下,果然是英明神武。”
“嗯,雖然不知道陛下是如何判斷熱那亞方向是敵軍主攻方向的,但還是遵守命令吧。”
“終於能和該死的科西嘉人決一死戰了。”
“殿下,我們立刻準備行軍吧,沒有更多時間可以耽誤了。”
...
眼見國王陛下的命令下達,軍官們也終於不再像方才那般緊張壓抑,現在的他們隻需要執行命令即可,一切後果都將由國王陛下本人承擔。
然而,正當所有人期待地看著維托裡奧王子,等待著他的命令之時。
隻見維托裡奧王子忽然冷笑一聲,將那封華美白皙的信紙舉在麵前,而後毫不猶豫地將其撕成了一地碎紙。
“殿下!您在做什麼!”
一眾軍官徹底驚呆了。
就算維托裡奧王子是未來毫無爭議的國王,但是在此刻,他也不能做出手撕陛下手諭這般大逆不道的行為啊。
而維托裡奧王子隻是冷笑著瞥了一眼地上的碎屑,沉聲道:
“那使臣進來之時我就覺得不對勁了,在親眼看到這封信之後,我更加確認了,那根本不是什麼王室使臣,必定是科西嘉人派來的間諜,這信的筆跡根本不是我父親的,沒有一丁點相像,就連印章都是極為低劣的偽造,我一眼都能看出來不下五處錯誤!”
一名軍官小心地低頭看了一眼帶有印章的那張碎紙,也頓時覺得那上麵的印章圖案與自己常見到的國王陛下印章有些許不同。
“這封信是偽造的?!那剛才那人是...!”
軍官們麵麵相覷,頓時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衛兵!衛兵!將剛剛那個所謂的使臣給我抓回來!”
維托裡奧王子大聲呼喚著自己的親衛,但很快就有一名衛兵走進帳內,單膝下跪道:
“萬分抱歉殿下!方才那人走出您的軍帳之後便直接離開了軍營,騎快馬向南逃去了!”
“哼,那便罷了,也不必派人去追了。”
維托裡奧王子獰笑著,望著地上那攤碎屑,已然有種勝券在握的感覺,不禁大聲狂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
“這...殿下為何發笑?”參謀副官小心發問道。
“我笑那勞倫斯·波拿巴的計謀也不過如此。”
維托裡奧王子攥緊拳頭,喜不自勝道:
“愚蠢的科西嘉人,如果他們不和我玩這出卑劣的把戲,我還真會有些猶豫不決,但是現在,他們的行動反而說明了科西嘉人迫切地想要我們離開瓦多利多雷!”
一眾軍官聽罷,他們的表情也立馬從震驚變為了狂喜。
沒錯,科西嘉人派出這間諜前來送信,試圖將維托裡奧王子的軍隊調往東邊,不就證明了此刻駐紮在瓦多利多雷的軍隊反而才是科西嘉軍主力嗎?!
“傳我命令!”
維托裡奧王子雄姿英發,大手一揮,自信十足地下令道:
“全軍繼續扼守此地,將科西嘉人堵死在瓦多利多雷,不論外界有何傳聞,不論敵軍有何動作,我軍一律按兵不動,違反命令者,以戰時軍法處置!”
“殿下英明!”
軍官們不禁發出了衷心的讚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