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樣。”路易國王默許地點點頭,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而舒瓦瑟爾公爵和勞倫斯則明顯聽出了些不對勁。
黎塞留公爵與莫普大法官必然知道高等法院是舒瓦瑟爾公爵的忠實盟友,而舒瓦瑟爾公爵可以容忍莫普大法官在國王的授意下打壓高等法院,但絕對不會允許莫普大法官將一座地區的高等法院全部換上自己的人。
這樣的口子一旦被撕開,後續便很難收拾下去了。
莫普大法官明知道舒瓦瑟爾公爵不會容忍這種行為,卻還是故意在國王麵前提了出來,不禁讓勞倫斯與舒瓦瑟爾公爵都立刻警惕起來。
“有貓膩。”
勞倫斯撞了一下舒瓦瑟爾公爵的大腿,輕聲提醒道。
舒瓦瑟爾公爵雖然也看出來這點,但仍是搖頭說道:
“應該是,但我不可能任由他取締第戎高等法院的成員。”
於是,舒瓦瑟爾公爵看向莫普大法官,很快便想到了一個絕妙的反駁理由,朗聲說道:
“恕我直言,大法官閣下,您作為法蘭西大法官的權限隻限於司法與立法方麵,至於官僚的任命,這似乎超出了您的權限。”
路易國王聽了,雖然知道舒瓦瑟爾公爵說的在理,但還是有些不悅,畢竟莫普大法官的做法是符合王權利益的,於是開口示意舒瓦瑟爾公爵這次就通融過去:
“好啦,舒瓦瑟爾,我知道這些法官的任命應該是你的職責,但這次畢竟要離開巴黎幾個月呢,巴黎可還有不少事情需要你處理,我看就讓莫普大法官來完成這個任務吧。”
“陛下!大法官閣下!”
若是換做其他人,聽見國王都這樣開口了肯定會直接妥協完事,但舒瓦瑟爾公爵這樣強硬的大臣卻絲毫沒有退步的意思,直接厲聲說道:
“一名大法官直接去任命高等法院的上訴法官,這樣的行為本就是沒有法律依據且非法的,如果傳揚出去,豈不是會讓各國嘲笑我們法蘭西的司法體係就是個笑話。”
聽著舒瓦瑟爾公爵毫不退卻的言語,在場的貴族們也是紛紛唏噓不已地搖頭,感慨能夠這樣和國王說話的也隻有他了。
路易十五更是眉頭緊鎖,思考著該如何反駁舒瓦瑟爾公爵。
然而,莫普大法官聽到舒瓦瑟爾公爵的嗬斥卻全然沒有一絲不悅,嘴角的笑意反而更盛了,並搶在路易十五之前說道:
“這樣確實有些不合適,但是...公爵閣下,我也是考慮到您肩上的擔子太重了,想要為您分擔一些而已。”
“哼。”舒瓦瑟爾公爵並不領情地冷哼一聲,知道莫普大法官隻不過是在拍馬屁而已,於是直言說道:
“感謝您的好意,但我能夠應付得來。”
莫普大法官沒有一絲意外之色,反而得意地與黎塞留公爵對了個眼神。
這種被人算計的感覺令舒瓦瑟爾公爵很是不適,但他還不知道莫普大法官到底在乾什麼,為何故意提出一個肯定會被自己駁回的計劃。
而旁邊的勞倫斯則是一言不發地看著莫普大法官,儘管他已經隱約猜到了對方的意圖,但此刻已經沒有反製莫普大法官的手段了。
在一陣幾秒鐘的沉默之後,隻見莫普大法官忽然看向路易國王,誠懇地說道:
“陛下,雖說我相信以舒瓦瑟爾公爵的能力他能夠應付得了這些事務,但他的擔子確實太重了,尤其是如果他要代替我前往第戎的話,很多事都會因此耽誤下來,比如...”
“比如?”路易十五皺眉問道。
莫普大法官清了兩下嗓子,饒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勞倫斯,沉聲說道:
“比如公爵閣下與波拿巴總督正在協商的條約就會耽擱下來。”
“你...”舒瓦瑟爾公爵這才反應過來,莫普大法官的目的本就不是衝著第戎高等法院去的。
一旦舒瓦瑟爾公爵將考察勃艮第和任命第戎高等法院法官的事務攬過來,他與勞倫斯的協商就必然會中止,至少在他離開的這些時間裡協商都要暫緩了。
而路易國王自然不願意看到這種情況。
“嗯...這倒沒錯。”
路易十五揉了揉嘴角,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隨後說道:
“我可不希望這件事耽擱太久,我相信波拿巴總督也是這樣認為的吧?”
勞倫斯麵無表情地點點頭說道:“當然,陛下。”
莫普大法官與黎塞留公爵兩人都不禁露出幾絲得逞的表情,而莫普大法官緊接著說道:
“如果需要的話,我很樂意替舒瓦瑟爾公爵分擔這部分事務。作為一名大法官,我自認為在法律條約的編纂上不比舒瓦瑟爾公爵遜色。”
路易國王也微笑著,顯然是偏袒於莫普大法官一側,說道:
“當然當然,你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那麼舒瓦瑟爾,你覺得如何,與波拿巴總督協商條約的事就交給莫普大法官吧。”
舒瓦瑟爾公爵忍不住緊緊咬住嘴唇,路易國王顯然隻給了自己兩個選擇,要麼默許莫普大法官將他的手插進高等法院中,要麼將與勞倫斯協商條約的事項轉交給他。
莫普大法官見舒瓦瑟爾公爵仍在猶豫,出言嘲諷道:
“怎麼了公爵閣下,總不會和科西嘉總督協商也是您的專屬權力吧?”
舒瓦瑟爾公爵冷眼掃了莫普大法官一眼,而後低聲歎了口氣,對勞倫斯說道:
“抱歉,波拿巴總督,高等法院是我不能失去的盟友。”
“我能理解。”勞倫斯並不意外地點頭說道。
舒瓦瑟爾公爵深吸了一口氣,對著路易國王點頭說道:
“我明白了,陛下,我會派人將已有的協商進程與莫普大法官進行對接。”
“很好,很好。”
路易十五的臉上儘是滿意的神色,心情愉悅地說道。
黎塞留公爵與莫普大法官的臉上也都爬滿了笑容,將這次交鋒作為兩派鬥爭中的一次大勝。
他們不僅將舒瓦瑟爾公爵借助科西嘉歸順事件以提高國王信任的可能性徹底斬斷,更是將勞倫斯這顆剛剛升起的政治新星攥在了自己手中。
既然他們已經接手了與勞倫斯的談判,那麼二人也就理所當然地認為他們已經將勞倫斯的命運掌握在股掌之中。
而作為當事人的勞倫斯卻是一言不發地坐在原地,好似他們的交鋒與自己無關一般。
“路易十五...看來能在王座上待了五十五年的國王肯定也不是什麼蠢貨,這手算盤打的真是好...”
勞倫斯瞥了一眼喜笑顏開的路易十五,緩緩自言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