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恩大道是位於巴黎西城區的一條街道,這裡離市中心還有一段不短的路程,居民們要想去一趟市中心基本都得搭乘馬車往返。
而偏遠的位置也意味著這裡環境的不儘人意:
坑坑窪窪的道路不知多久沒有維護過,大街上也彌漫著一股刺鼻的臭味,道路兩側的街燈幾乎沒人去負責點燃熄滅,裡麵的燈油說不定早就被人盜取走了。
不過,儘管位置和環境都有些惡劣,但對於經營著觀測者日報社的海爾森先生來說,低廉的房租租金就迫使他將報社的編輯部設置在這裡。
麥恩大道的78號房並不是什麼高聳的磚樓,而是一棟低矮且有些破敗的兩層小樓。
看上去和周圍的民房沒有任何區彆,隻是在門口掛著一塊大型黑板,上麵用漂亮而工整的花體字寫著:
“觀測者日報社,有事請聯係海爾森先生。”
在報社二樓的一間辦公室內,一個穿著老舊禮服,滿臉胡腮的中年男人正對著桌上的銷量報告長籲短歎著。
這位顯得有些失魂落魄的男人便是海爾森先生,他既是這家小報社的經營者,也是這裡的主編。
而此時此刻他的眼神裡完全沒有一絲光彩,桌上那份慘澹的銷量報告上的每一個數字都在刺痛著他的雙眼。
“每天的銷量就四百份不到...”
海爾森社長苦澀地揉了揉眼睛,在心底默默計算著報社的收入和支出:
“每份報紙能掙一蘇爾...一天就是二十利弗爾,一個月下來也就六百利弗爾。唉...這錢也就勉強夠付房租和員工們的工資,運氣不好還得貼錢進去...”
在得出這樣一個不容樂觀的結果之後,海爾森社長又是忍不住長長吐出一口氣,恨不得在上午就直接鑽進酒瓶裡去借酒澆愁。
他曾經也是一名身份體麵,收入可觀的大型報社編輯,隻是某次不幸地得罪了主編之後,他便很快地被剝奪了工作。
失去工作的海爾森社長還是決定從事自己的老本行,於是咬咬牙拿出全部家底並在借了幾筆貸款之後創辦了這家報社。
然而,海爾森社長在舞文弄墨上是有一番能力,但是在經營管理上就顯得平庸許多,這也是這家報社掙紮在倒閉邊緣的原因。
“實在不行就隻能另謀生計了...設備家具什麼的全賣了,應該能回一些本,至少先還一部分貸款。孩子們就先彆上學了,我夫人也得去找一份女工的活計了...”
海爾森社長有些迷茫地自言自語著,似乎回想起了曾經衣食無憂的日子:
“隻是我這樣的人離開了寫字台還能做些什麼呢...”
就在小小的房間被無邊愁緒所籠罩之時,隻見一位職員略帶興奮地推門闖了進來,報告道:
“社長,有位先生說要見你,他就在樓下。”
“一位先生?”
海爾森社長愣了一下,在他印象裡,極少有人會主動來這家報社拜訪;即使有,也多半不是懷著好意而來的。
職員點頭說道:
“是的,一位年輕的先生,衣著非常得體,是坐馬車來的。”
“這...先把他請進來吧。”
海爾森社長猶豫片刻,還是點頭讓下屬把那位先生帶上來,同時有些不安地小聲滴咕著:
“該不會是來找麻煩的吧...”
...
觀測者日報社的樓下,勞倫斯好奇地打量著眼前這座破敗的建築,單是站在外麵就能聞到裡麵散發的一股刺鼻的油墨味。
接待他的職員在得到海爾森社長的許可之後才有些慌張地將勞倫斯領進了報社。
報社一共有兩層,每層的麵積都不大。
剛一進門,眼前是一套體型巨大,占據了一樓三分之二麵積的印刷機,地上也雜亂的擺放著一捆捆質量堪憂的黃紙。
“難怪報紙的質量這麼差,連合作的印刷廠都沒有,簡直像是個家庭小作坊。”
勞倫斯掃了幾眼一樓的印刷機,從這點就能看出這家報社的財務問題十分堪憂,否則不至於要自己開展印刷業務來節約成本。
穿過滿是鉛粉的印刷場,勞倫斯在職員的帶領下走上二樓。
二樓倒是收拾的整潔了許多,有將近十個人正埋頭在書桌前工作著,再加上幾名外派的記者,看來就是這家報社的全部員工了。
而在二樓最深處的房間內,勞倫斯見到了神色不安且緊張兮兮的海爾森社長。
“呃,先生您好,我是海爾森,這家報社的主編和社長。”
海爾森社長開口問候道,同時小心地打量著眼前的來客,確實是一位年輕而打扮得體的先生,那股上位者的氣質就像是某位世襲公爵的繼承人一般。
說著,海爾森社長連忙將書桌抽屜拉開,從裡麵掏出一張有些泛黃的名片遞了過去。
勞倫斯接過名片掃了一眼,點點頭將其放到口袋裡,隨後扭頭看了看這間辦公室的布置:
所有的家具都很老舊,顯然不是全新訂做而是從二手市場淘來的,就連勞倫斯身下這把椅子也時不時發出刺耳的吱呀聲。
再看看海爾森社長,他那身灰色禮服上也有幾處並不顯眼的補丁,看來是有不少年頭了,款式也大概是十年前流行的風格。
“很高興見到你,海爾森社長,報社很不錯。”
勞倫斯在大概推測了一番這家報社的經營狀況之後才微笑著看向海爾森社長說道。
“呃...”
海爾森社長聽了這話也不禁語塞起來,不知道勞倫斯這是不是在諷刺自己,任憑誰來了都不會覺得這是一家不錯的報社。
慘澹的銷量,幾乎為零的利潤,破舊的設施,稀少的雇員,不管怎麼看這報社都馬上要走到生命的儘頭了。
也就隻有勞倫斯這樣彆有用心之人才會稱其為不錯。
因為在勞倫斯眼裡,這家報社的起點越低,自己才越容易將其完全攥在手裡。
至於目前的困難情況,那根本不重要,勞倫斯有的是辦法讓觀測者日報出現在家家戶戶的郵箱裡,甚至是凡爾賽宮的國王套房裡。
“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海爾森社長。”
勞倫斯靠在這張並不令人舒適的木椅椅背上,很是輕鬆地說道:
“能和我說說這家報社嗎?”
海爾森社長又是謹慎地打量了勞倫斯一番,儘管他現在都還不知道這位先生的身份以及他的目的,但對方顯然是地位卓越之人。
既然他這麼發問了,海爾森社長還是認真地說道:
“正如您所看見的,這裡是觀測者日報社,我們創立的初衷是為了對這社會上的種種怪象發出我們的聲音,是為對不公的現實發出我們的呐喊,是為了...”
“啊,真是不錯的初衷和理想。”
勞倫斯輕笑著打斷海爾森社長說道:
“不過理想這種東西我認為淺嘗輒止就好,還是說說這家報社的現狀吧。”
海爾森社長不禁頓了一下,而後無可奈何地點了下頭,歎氣說道:
“現狀...其實沒什麼好說的,這家報社的一切都在這裡了。一棟租來的小樓,一台印刷機,十幾個職員,日銷量四百份的慘澹報紙,就是這樣。您問這些是想...?”
勞倫斯保持著平澹的微笑,緩緩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