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爾賽宮的西翼,王儲寢宮。
作為凡爾賽宮裡的最新紅人以及王儲的密友兼第一侍從,衛兵們在羨慕而恭敬地向勞倫斯致禮之後便連忙引領著他進入寢宮。
“王儲殿下在做什麼呢,午餐時也沒看見他,應該沒有打擾吧?”
踱步在金銀裝點的大廳內,勞倫斯一邊打量著這宮殿的裝潢一邊隨口問向衛兵。
“不會不會,殿下吩咐過,隻要您來了隨時都可以見他。他正在工坊裡呢。”衛兵朗聲回答道。
“工坊?”
勞倫斯微微側耳傾聽片刻,果然在寢宮樓上有陣陣嘈雜的叮當聲,似乎是釘錘鐵器之間的敲打聲。
“好吧,看來那就是鎖匠王儲的製鎖工坊了。”
勞倫斯也是無奈地聳聳肩,聽說路易十六在王儲期間就在寢宮裡有一間兩百多平的製鎖工坊,看來這傳聞確實是真的。
隻能說習慣確實是從小養成的。
而路易十六能把製鎖這愛好堅持了一輩子也真是不容易。
這樣看來,路易十六每天晚上把自己和鎖器關在一間屋子裡而對傾國傾城的瑪麗王後不聞不問的傳聞恐怕也不是空穴來風,畢竟勞倫斯在這寢宮裡
來到寢宮二樓長廊最深處的房間,勞倫斯象征性地敲了兩下門,估摸著裡麵的人反正也聽不清,於是直接推開了房門。
這工坊的麵積也屬實不小,看來是由好幾個房間打通串連而成的,此刻正有二十來人在其中低頭擺弄著手上的精細物件。
裡麵的擺設倒不像市井的工坊那般雜亂不堪,看上去也還井然有序,很有勞倫斯印象中的瑞士鐘表作坊的感覺。
人群中一個毫不起眼的小胖子猛然抬起頭,看清來者之後興奮地擦了一把額頭上的熱汗,站起身來高聲說道:
“嘿!勞倫斯,你來啦?!”
若不是認識路易王儲,勞倫斯還真不能在這一群工匠裡麵認出來這個小胖子便是未來的法蘭西之王。
他隻一身樸素的襯衣與長褲,胸前還和其他工匠一樣係著一片皮革圍裙,完全就是一個普通的學徒打扮。
“平易近人也是這位王儲為數不多的優點了。”
勞倫斯苦笑著將這些想法拋出腦袋,上前行禮說道:
“午安,殿下,抱歉冒昧地打擾您了。”
“哪裡的話,你可是我最親密的好友。”
路易王儲合不攏嘴地笑著說道,而後將身上的皮革圍裙脫下仔細地掛在門口的衣杆上,而後拉著勞倫斯的胳膊來到會客廳。
“有幾天沒見到你啦,勞倫斯,這次要在凡爾賽待多久?”
路易王儲興奮地搓手說道:
“對了對了,你之前和我說的那個名為彈子鎖的設計,我自己嘗試了幾次也隻是剛剛摸到門路,你可得留下來幫我看看是哪出問題了。”
看著路易王儲這熱情洋溢的樣子,勞倫斯也是微笑著說道:
“我會親自給您繪製一套設計圖的,不過...很可惜我應該不能在凡爾賽待太久,巴黎那邊有許多事需要我處理。事實上,我在明天早上就要返回巴黎。”
“這,唉,太可惜了,真遺憾。”
路易王儲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般連歎幾聲,他在凡爾賽宮裡也沒有什麼能說得上話的同齡人,難得勞倫斯和自己有共同興趣,卻也沒多少時間夠兩人一起探討的。
路易王儲這番沮喪的模樣也在勞倫斯的預料之中,而勞倫斯則立刻做出一副驚喜的表情提議道:
“等等...也許殿下您可以隨我一起去巴黎?”
“去巴黎?”路易王儲先是兩眼一亮,而後又搖頭說道:
“我也更喜歡待在巴黎,那裡比凡爾賽有趣多了,不過祖父是不會答應的,他說王室成員就應該鎮守在凡爾賽。”
“但我應該能為您找到一個正當理由。”勞倫斯抓住路易王儲的手,肯定地說道:
“您可能聽說過科西嘉國家白銀公司,它有接近一半的股權都是屬於王室的,而王室目前在巴黎還缺少一個代理人。”
“代理人?這...”路易王儲有些猶豫地說道:
“祖父可能覺得我這樣的王儲去做什麼公司的代理人有損王家威嚴。”
“您不用擔心,國王陛下現在對這家公司很是喜歡,而且代理人也隻是一個稱呼,國王陛下肯定另會給您一個正式的,不損害王家威儀的頭銜。”
勞倫斯一口氣地建議道:
“更重要的是,這可是一個絕好的教育機會,國王陛下不會拒絕的。”
“教育?”路易王儲懵懵懂懂地問道。
“沒錯,有些事情您在凡爾賽宮是一輩子都不會明白的。人均稅、土地稅和累進稅的區彆,一家商業公司的運作,會計帳本的閱讀,廣州的瓷器如何跨過重洋來到巴黎,關稅壁壘和關稅同盟...所有和錢,和貿易,和資本有關的一切。”
勞倫斯壓低聲音說道:
“您隻有在市場上才會理解這些,而當您成為國王之後...這些也將成為您治理國家的基石。”
“成為國王...”
路易王儲下意識地舔了下嘴唇。
在他的潛意識裡,國王就是自己那位精力充沛而閱曆豐富的祖父,自己似乎永遠都能像現在一樣做一個無憂無慮的王儲。
直到聽聞勞倫斯的這一番話,路易王儲才忽然意識到,自己的祖父已然六十高齡,離自己戴上王冠的那一個時刻也許真的不遠了。
然而...
路易王儲又仔細回想了勞倫斯方才提出的那一係列問題,竟然沒有一個問題是自己所通曉的。
自己將要在這種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去治理國家和臣民嗎?
“嘶...”
路易王儲不禁吸了口涼氣,心中煎熬地掙紮一番。
而後,路易王儲無比嚴肅地看向勞倫斯,重重地點頭說道:
“你說的沒錯,勞倫斯,我需要這些教育。”
“而我會竭儘所能地幫助您,殿下。”
勞倫斯真誠地看著路易王儲,點頭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