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緊不慢地來到第二天。
七月二日的清晨,從萬裡無雲的天色來看,這會是一個大好的晴天。
喬瓦尼上校起了個早,在臥室裡換上了全套製服。
他製服的外褂、套褲以及高筒靴都是純黑色的,和法蘭西軍隊標誌性的藍白色製服很不一樣,因為他隸屬於巴黎警察係統。
巴黎的警察部隊早在一百年前就由路易十四下令創建了。
1667年的路易十四親自指派了一位警察中將來在巴黎的街道上維持治安與秩序。
不過這個時代法蘭西的警察係統還不是現代意義上的警察。
他們更像是軍隊的一個分支機構,主要任務是控製騷亂與逮捕暴徒而不是去主動偵查桉件,稱他們為軍事治安隊也許更為合適。
曆史上直到大革命之後的1800年警察係統和軍隊才徹底分開,並由拿破侖創立了現代意義的巴黎警察局。
喬瓦尼上校有些緊張地在鏡子前整了整領巾,隨後拿起床頭櫃上的一封燙金信紙,一邊皺眉看著一邊下樓坐到餐桌前麵。
“早安,親愛的。”
喬瓦尼上校的妻子已經將早餐準備好了,此刻正在擦洗煎鍋,見上校從樓上下來了,她隨口招呼道:
“你怎麼還在看那封信?從昨天下午開始這封信就像粘在你的手上一樣。”
“哦親愛的,你這樣的家庭婦女當然不明白。”喬瓦尼上校搖搖頭,眼睛仍然停留在信紙上,歎氣說道:
“這可是黎塞留公爵親自寄來的。”
“公爵?真是個大人物,他寫信做什麼?”妻子停下了手上的活計,驚訝地扭頭問道。
“一個叫杜巴利的有錢產業主失蹤了,而且人們都看見杜巴利最後是被那位科西嘉總督帶走了。”
喬瓦尼上校耐心地解釋道:
“黎塞留公爵要求我帶人去搜查那位總督的宅邸,並且說那個杜巴利一定就在宅邸裡麵。”
妻子用毛巾擦了擦手,坐到喬瓦尼上校的對麵,擔憂地說道:
“哇哦...這聽起來有些...危險。”
“危險?這倒不至於,我們確實有理由有權力搜查科西嘉總督的住宅,因為人們都看見杜巴利失蹤前是被他帶走了。”喬瓦尼上校搖頭說道。
“不,親愛的,我是說...”妻子仍是憂心忡忡地說道:
“那位科西嘉總督也是個大人物吧?聽上去你要被卷入上麵人的鬥爭中去了。你就不能拒絕這個公爵的要求嗎?”
“親愛的你不明白。”
喬瓦尼上校苦笑著搖搖頭,指著自己袖口那亮麗的淺藍色綬帶,那是他上校軍銜的標識,隨後他無奈地說道:
“我之所以能戴著這個,就是因為黎塞留公爵的提拔。他雖然沒有實權,但是各個部門機構,包括軍隊警察裡麵都有他的人,我怎麼可能拒絕他的要求。”
“好吧...嗯?”
妻子沒有辦法地點點頭,正想起身去忙自己的事情,忽然從窗戶裡看見自家門口緩緩駛來了一輛華貴的四駕馬車,訝異地說道:
“老天呐,這是誰來拜訪你了嗎?真是一輛豪華而漂亮的馬車。”
喬瓦尼上校見狀連忙扭頭看向窗外,而後一下子站起身,連桌上的早餐都顧不上了,連聲說道:
“白底赤色倒三角紋章,不會錯的,是黎塞留家族的馬車。這一定是法爾科內伯爵來了,公爵大人在信中和我說了,這位伯爵也會一起加入到搜查中。”
“聽起來像是監視督促你的。”他的妻子皺眉說道。
“誰說不是呢。”
喬瓦尼上校聳肩說道:
“這位伯爵可是黎塞留公爵的孫子,他才是今天的指揮官。好了我得趕緊出去了,聽說這位伯爵大人是個暴脾氣,我可不想讓他等急了。”
...
喬瓦尼上校一路小跑著來到法爾科內伯爵的馬車旁,向值守在車廂外的馬倌表明身份之後獲準進入車廂內。
車廂內隻有法爾科內伯爵一人,
“你就是喬瓦尼上校吧?”法爾科內伯爵掃了一眼身前這個略有緊張的男人,而後又閉上眼睛,很是無禮地問道。
“是的,伯爵大人。”喬瓦尼上校小心地回答道。
“好,你應該很清楚你的任務是什麼。”法爾科內伯爵忽然問道:
“這次行動你能指揮多少人?”
喬瓦尼上校連忙回答道:
“正常的調查隻需要一個五人小組,但這次既然是對科西嘉總督這樣規格的人物...我想應該帶上一個二十人的小隊。”
“不!”
法爾科內伯爵忽然睜開眼睛,一拳重重錘在車廂壁上,癲狂而暴躁地問道:
“我是問你最多能指揮多少人!”
喬瓦尼上校被這冷不丁的響聲嚇了一跳,但還是趕緊低頭說道:
“是,伯爵大人,我最多能調動兩百個警察。”
“兩百個...哼,也算夠用。”法爾科內伯爵陰森地撇嘴笑了一下,讓喬瓦尼上校不禁感到後背一陣發涼。
“聽好了,上校。”法爾科內伯爵直接伸手指著喬瓦尼上校的鼻子發號施令道:
“我要你把這些人全給我帶上,所有人都得全副武裝。集結之後先在巴黎的街道上遊行一個小時,然後再趕去香榭麗舍大街。我要當著所有人的麵揭露那個狗日的波拿巴的醜惡麵目,讓人們看看他是一個多麼卑劣野蠻的人,嘿嘿嘿嘿...”
“這...伯爵大人”喬瓦尼上校謹慎地說道:
“那萬一我們...沒有在科西嘉總督的府邸裡發現杜巴利先生呢...這豈不是尷尬了。”
“不可能!”
法爾科內伯爵惡狠狠地瞪了喬瓦尼上校一眼,似乎覺得這樣的提問就是在忤逆自己,而後不屑地說道:
“我們已經買通了那個波拿巴府邸裡的一個仆人,知道杜巴利就在裡麵。香榭麗舍大街都布置上了眼線,他們哪怕得到了風聲想轉移杜巴利也逃不過我們的監視。哼,更何況那個可憐的波拿巴還完全不知道自己離司法宮的地牢隻有一步之遙了,估計他還以為綁架杜巴利做的多麼完美無缺吧,蠢貨。”
“那...好吧,伯爵大人,按您的吩咐來。”
喬瓦尼上校見法爾科內伯爵如此保證了,也隻得狠下心來奉陪,低頭說道:
“我這就去召集部下。”
“嗯,就坐我的馬車去吧,我要親眼看著這一切的發生,一秒鐘也不能錯過。”
法爾科內伯爵舔了舔嘴唇,發出一陣瘮人的大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