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會必須服從於我,彆無他選。”
勞倫斯的語氣並不重,但還是讓在場的四位議員都頓覺渾身有些顫抖。
儘管他們心底知道勞倫斯目前為止的執政風格都算是溫和的,但是這位總督畢竟是緊緊握著軍權的全科西嘉的專製統治者,隻要他願意並且不計代價,自己這四名議員依然脆弱的像是風中殘燭一般。
坐在靠後的三名議員在這般施壓之下顯然已經有些堅持不住了,他們冒著冷汗,互相看著對方,似乎隨時準備開口向波拿巴總督表示順從。
整個房間內的氣氛都是壓抑異常,好似是一場針對死刑犯的審判庭一般。
米勒斯攥緊拳頭,緊咬著下嘴唇,而後微微扭頭向身後的三名同僚使了個眼色,無聲地提醒著他們自己在門口時說的那番話:
“隻要我們站在一起,我們的背後就是成百上千的選民,波拿巴總督不至於拿我們怎麼樣的。”
其餘三名議員見狀也稍稍冷靜了幾分,儘管他們對於波拿巴總督的手段還是有些心有餘悸,但是有米勒斯這個帶頭人在前麵頂著,他們還是緩解了一些內心的恐懼。
而且最重要的是,一想到這部憲章通過之後自己這幾十年來拚搏得到的權勢和地位就都將泯然眾人,三人對權勢地位的渴望還是短暫地戰勝了恐懼,於是決定再觀望一陣,不要急於向波拿巴總督屈服。
而米勒斯這個回頭看向三人的小動作自然也沒有逃過勞倫斯的觀察。
“嗯...看來這位東城區議員是他們的領頭人不錯了。”
勞倫斯看著緊張不已、卻堅持著昂首挺胸的米勒斯,也認定了就是他煽動其餘三名議員聯合起來準備在下午的表決中投下反對票。
正常情況下,其餘那三名議員可沒有膽子在議會中反對自己。
至於這位米勒斯,勞倫斯對他也有一些印象,據說他本就是出身於名門望族,家族中就有不少在政府部門從事的成員,他本人也對政治頗具野心,也難怪他能在權貴富人聚居的阿雅克肖東城區被選為代表議員。
而且,一旦這部全新的憲章得到通過,米勒斯可就是所有議員中所受損失最大的那一個了,畢竟他家族裡的那些公職人員可都依靠著他這個議員的勢力;隻要這個議員身份的含金量下降,米勒斯整個政治家族的勢力都會受到極大的影響。
考慮到這一點,勞倫斯倒是也能理解米勒斯為何會鼓起勇氣煽動議員們聯合起來反動這部憲章的通過了。
“總督閣下!”米勒斯語氣有些激動,連聲說道:
“我懇請您收回方才那番指摘,也許我們作為議員還有許多不曾到位的地方,但我們確確實實是為了人民的利益而站在議會裡,不然的話,市民們怎麼會用他們手中的選票讓我們從幾十上百名候選人裡麵脫穎而出呢?!”
在場的都是聰明人,勞倫斯更是立刻就聽出來了米勒斯的言下之意,那就是:
“我們都是選民們一票一票選舉出來的,是民意的代表,您如果強行想讓我們屈服的話,難道就不在乎阿雅克肖市民對您的看法嗎?”
雖說他們四人之前都是依附於保利總督的議員,想必保利在他們的選舉過程中也沒有少做暗中宣傳造勢的事情,但是不管怎麼說,從結果上來看,米勒斯他們四人確實是選民們的民意代表。
這也就意味著勞倫斯不會考慮使用武力手段來迫使這些議員屈服,畢竟為了這麼一件小事而承擔如此巨大的輿論風險是完全不值得的。
至於像上次一樣威脅曝光四位議員的黑料換取他們的辭職,短時間內勞倫斯也不會考慮這個方法。
因為那樣的話兩次脅迫辭職之間的間隔就太短了,民間難免會開始議論,波拿巴總督為何要將九名議員中的八名都趕出議會,隻留下了自己的哥哥卡洛·波拿巴。
而且如果這四名議員真的強硬到底,選擇集體辭職的話,隻剩下卡洛·波拿巴一人的議會自然也就無法運轉了,這當然是勞倫斯不想看見的情況,米勒斯恐怕也預料到了這一點。
麵對著米勒斯這甚至有些暗含威脅的話語,勞倫斯也是不慍不怒,耐心地觀察著後麵三名議員的表情。
看著他們也漸漸從恐懼中恢複過來,尤其是聽了米勒斯的話語之後甚至反而露出略帶自信的表情,勞倫斯也知道繼續威脅壓迫他們沒有什麼意義了。
不過勞倫斯也不氣餒,說到底,這一番威脅施壓也隻是對四人的試探而已,如果他們如此輕易地就屈服了,想必他們一開始在議會裡就沒有膽子聚在一起反抗自己。
而正如勞倫斯方才說給夏迪婭的:“淩冽的寒風會讓人裹緊衣裳,溫暖的太陽卻反而讓人主動敞開襯衣。”
想要以最小的代價換得四人的屈服,還是需要一些小小的手段。
看著米勒斯那故作出來的義正言辭,勞倫斯恢複了一絲笑意,語氣也緩和了不少:
“議員先生,如果你們真的能像說的這樣就好了...罷了罷了,這次邀請你們來也不是要來指摘
你們的,還是談談正事吧。米勒斯議員,既然你說盧梭先生編纂的憲章存在問題,那麼能否細說?”
聽到勞倫斯這樣說,米勒斯的臉上瞬間閃過一抹喜色,在他看來,這是波拿巴總督願意做出讓步的標誌。
“咳咳...首先我得說,盧梭議長編纂的憲章確實是一部傑作,隻有極少數的地方我認為有些不太合理,首先是關於公職人員著裝的問題...”
米勒斯矜持地咳嗽了兩聲,而後連說了幾處根本無關緊要、細枝末節的條例,最後才試探著說道:
“最後一點嘛...是關於科西嘉王國未來議會設立的問題。憲章中給議員身份做出了諸多限製,我認為這就有些不合理,畢竟議員也是人嘛,議員也享有自由權和隱私權才對;另外,憲章中還要增加議席,這同樣不太合適,科西嘉的九人議會在幾十年來一直都運轉良好,更多的議席隻會讓議院變得和菜市場一樣吵鬨無序,何必要做這樣的變化呢?”
勞倫斯微笑傾聽著,而後扭頭看向站在自己左側的盧梭。
盧梭也是皺緊眉頭,方才幾次想插話打斷米勒斯的發言,此刻得到勞倫斯的允許後他連聲說道:
“這位先生,給議員身份增加限製是十分必要的,這樣才能確保那些參選者是真的為了國家與人民參加選舉,而不是為了能夠每天穿著黑禮服坐在兩駕馬車裡往來於各個餐廳和桌球室,至於您所說的議員也有自由權,我很早便在鄙作《社會契約論中闡明了我的觀點,隻有每個人都自願放棄一部分的個人自由,我們才能得到完整的社會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