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年9月15日,調出十萬利弗爾,供杜巴利夫人在凡爾賽舉辦沙龍和酒會。”
...
這疊賬目正是勞倫斯從約納主管手中拿到的,杜巴利夫人這些年來從王室賬目上挪用資金的所有記錄。
而隨著這名助理法官的朗誦,台下民眾們也漸漸瞪大眼睛,皆是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儘管在此之前,市民們就早已對王室的奢侈生活有所耳聞,但是直到這些具體的數字被擺到眼前,市民們才知道,這個女人的貪婪與奢靡已經遠遠超出了他們的想象。
二十五萬利弗爾的禮裙,四十萬利弗爾的挽馬,市民們完全無法想象,那一筆筆他們一輩子也仰望不到的財富在杜巴利夫人手中完全就像流水一般潑灑了出去。
而在震驚之後,民眾們也頓時憤怒了起來。
如此奢靡富裕的一個女人,她竟然還不滿足於這鋪張放縱的生活,竟然還要將她的魔爪伸向那筆貧民們翹首以盼的、關乎生死的補助資金。
杜巴利夫人怔怔地看著那助理法官手中的賬目,她全然不理解,這份來自於宮廷內部的賬目怎麼可能會出現在莫普大法官手中。
但是此刻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給她思考這些問題了,杜巴利夫人聽著耳邊再度響起的謾罵聲,頓時漲紅了臉,直接打斷那助理法官大叫道:
“夠了!你們到底想說什麼呢,這些錢都是國王陛下賜予我的,難道你們是在質疑國王陛下的決定嗎?!”
莫普大法官再度敲了一下法官槌,沉聲說道:
“我說過了,受審者讓娜·貝曲,不得於庭上喧嘩;既然你說前麵這些都是國王陛下禦賜的,那我們日後再做調查,但是...關於賬目上最後一頁的記錄,你又要做什麼辯解呢?”
那名助理法官也連忙將賬目翻到最後一頁,扯著嗓子喊了出來:
“1770年12月20日,調出四百萬利弗爾,供杜巴利夫人購置一套珠寶,備注:內庫賬目的閒置資金不足,這筆款項由冬日補貼基金賬目借調而來。”
“1771年1月14日,收入七百萬利弗爾,來自於勞倫斯·波拿巴和王儲殿下的捐贈,用於發放1771年的冬日補貼。”
“1771年1月17日,調出七百萬利弗爾,備注:依照杜巴利夫人的要求,這筆款項由冬日補貼基金賬目轉調至內庫賬目。”
伴隨著最後三筆記錄的讀出,整個現場陷入了一陣短暫的沉寂之中。
杜巴利夫人則是愣在原地,臉色煞白,兩眼死死盯著助理法官手中的賬目,一個詞語也說不出來。
她完全不知道那最後一筆記錄是怎麼來的。
這些日
子裡她甚至根本都沒有見過那個該死的約納主管,根本就不可能提出這種荒唐的要求,說要把這筆七百萬的救助資金再度挪用出來。
而場下的民眾們在短暫的愣神之後也終於理解了,那最後三筆記錄究竟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這些天來關於杜巴利夫人的一切傳言都被徹底證實了。
就是這個女人,不是其他任何一個人,無恥而可悲地連續盜用了兩筆救助資金。
一想到報紙上描繪的那些底層貧民們在這個冬天的悲慘生活,一想到每天清晨在街角處發現的那些凍僵的屍體,那些屍體裡甚至就有他們的妻子兒女,市民們對台上這個女人的恨意瞬間達到了一個新的高潮:
下一個瞬間,謾罵聲猶如狂風暴雨,從四麵八方席卷至審判台上:
“虛偽的婊子!”
“認罪吧你這賤人!”
“你活著的每一秒都在浪費我們的時間!”
“絞死她,絞死她!”
...
杜巴利夫人無助地站在這風暴的中心,不論她看向哪個方向,她的目光所迎上的,都是市民們那恨不得生食其血肉的凶狠眼神。
她驚恐地無比地後退了兩步,聲音顫抖帶著哭腔大叫道:
“不,我沒有!那賬目是偽造的!我沒有去動那七百萬利弗爾,你們都是傻子嗎?!莫普,你這卑鄙小人!”
杜巴利夫人崩潰地大喊著,試圖讓周圍的群眾明白,她根本不可能,也根本不敢再去動那七百萬利弗爾。
那可是王儲殿下的捐款,杜巴利夫人就算是再傻也不會去染指這一筆款項的。
但是,沒有人會去聽一個可恨的罪人的辯解,莫普大法官也冷眼看著杜巴利夫人,靜靜等待謾罵聲的平息,隨後才說道:
“讓娜·貝曲,這份賬目就來自於宮廷,每一筆記錄都有印章加蓋在上麵,你說這是偽造的,可有什麼證據?”
“我...你...!”
杜巴利夫人哆哆嗦嗦地說不出一句話來,她當然不可能證明那最後一筆記錄是偽造的,畢竟她三分鐘前才得知竟然還有這樣一筆記錄的存在。
莫普大法官就這樣看著杜巴利夫人的醜態,片刻過後才繼續說道:
“你若沒有合理的質疑,本庭的證據就是有效的,你對這些記錄可有什麼解釋的?”
“我...沒有...”
杜巴利夫人心如死灰地低下頭,那數百條記錄中最重要的也就是最後三條,或者說是最後一條,而她又能對一條偽造的記錄做出什麼辯解呢。
莫普大法官微微點頭,從容不迫地從助理法官手中接回賬目,而後環視了一圈列席在兩側的五十二名表決法官。
表決法官們也紛紛和莫普大法官對了個眼神,一致地點了下頭,儘管還沒有到最後的裁決時刻,但是法官們心中也都知道該如何投出自己的一票了。
杜巴利夫人低著頭,一言不發,她現在隻希望這場惡心的審判能夠早點結束,早點從這幾千名血脈賁張的暴民包圍中離開。
接下來自己不管是被關押還是被軟禁,隻要等到國王陛下得知了自己的行蹤,杜巴利夫人就有信心憑借路易十五對自己的寵愛立即翻身,並且反手將這裝腔作勢的莫普,以及那個膽敢派人綁架自己的波拿巴一並掐死。
然而,莫普大法官並沒有立即進行表決。
他拿起鵝毛筆在卷宗上做了些記錄,而後再度看向杜巴利夫人說道:
“那麼,讓娜·貝曲,關於你第一項罪名的討論就到此結束了,接下來是你的第二項罪名,不過在此之前...”
杜巴利夫人又是一愣,她想不到除了挪用補貼資金這件事之外,莫普大法官到底還能做些什麼文章。
莫普大法官沒有理會杜巴利夫人的疑惑,他輕輕放下鵝毛筆,望向台下的人海,沉聲說道:
“傳喚證人,讓·杜巴利進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