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聖路易橋的北端。
喬瓦尼上校騎在馬背上,握著一支雙筒望遠鏡,時刻關注著西堤島上的情況。
而當上校看見那股勢不可擋的人潮衝出司法宮,浩浩蕩蕩地離開西堤島之後,他才癡癡地放下望遠鏡,神情複雜地自言自語道:
“一切...都結束了嗎?”
“似乎沒有結束,長官。”
上校身旁的副官同樣端著一柄長筒望遠鏡觀察著島上的情況,副官皺緊眉頭說道:
“看樣子不像是暴民們準備撤離...倒像是要轉移到什麼地方去,從的路線來看,他們是朝著蒙帕納斯大街去了...真是怪了,這些人到底要做什麼...”
喬瓦尼上校並沒有對副官的分析做出任何回應,因為他的心早已飄離了巴黎。
此刻,喬瓦尼上校仍然魂不守舍地看著那川流不息的人潮,好似待在這裡的每一分鐘對他來說都是一種煎熬。
警察士兵們也依然像雕像群一樣守在聖路易橋邊,按照喬瓦尼上校的指示,他們沒有與任何一位市民發生哪怕一丁點的摩擦。
而正當副官猶豫著要不要請示喬瓦尼上校做出應對行動時,隻聽遠處的街道上忽然傳來一陣由遠及近的馬蹄聲。
那馬蹄聲密集而急促,能從中聽出來騎手們心急火燎的焦慮。
喬瓦尼上校和副官下意識地看向了那群騎手,能夠在巴黎的街道上策馬奔騰的,基本上也隻有那些具有特權的公職人員了。
為首的那人穿著淺灰色的禮服,戴著一頂圓禮帽,雖說他看上去有著一身繾綣的官僚氣質,但他此刻卻像個哥薩克人一樣揮舞著馬鞭直衝喬瓦尼上校而來。
直到他距離兩人隻有二十碼的時候,這人才大仰大合地猛然勒住馬匹,似乎是認出來了喬瓦尼上校,怒意十足地大喊道:
“你是...艾爾伯特·喬瓦尼?現在是你做輪值指揮嗎?!該死的,這邊到底是什麼情況!”
喬瓦尼上校和他的副官也很快認出來,這位官僚便是巴黎市政廳的首腦,巴黎市長,萊爾·斯萊特。
“市長先生...”喬瓦尼上校微微皺眉,麵無表情地招呼道:
“真沒想到您竟然親自來到了這裡...”
萊爾市長恨得直咬牙,極為不爽地用力抖了抖韁繩,怒叱道:
“西堤島都快亂成馬蜂窩了,我能不來嗎!你知不知道國王陛下可是還住在巴黎,你們警察部隊到底是怎麼放任這樣一場暴亂發生在西堤島的,夠了,告訴我現在是什麼情況!”
作為市政廳的首腦,萊爾市長絕不能接受路易十五在巴黎遊玩的期間出任何岔子,更彆提是這樣一場幾十年難得一遇的大暴亂了。
一旁的副官瞥了一眼沉默不語的喬瓦尼上校,猶豫片刻之後還是主動解釋道:
“市長先生,暴民們剛才聚集在司法宮裡進行抗議,但現在他們開始朝著蒙帕納斯大街的方向移動了。”
“蒙帕納斯大街?蒙帕納斯大街...”
萊爾市長低頭呢喃著這個街道名稱,同時用食指在馬背上比劃著巴黎城區的地圖。
下一個瞬間,萊爾市長的臉色就霎時變得蒼白起來,驚聲叫道:
“穿過蒙帕納斯大街之後,不就是杜伊勒裡宮的方向了嗎?!”
在場的三人都驚呆了在原地,即使是沉默不言的喬瓦尼上校也忍不住瞪大眼睛,他也根本不知道波拿巴閣下的全部計劃到底是什麼。
但是從這些暴民的移動路徑來看,他們可能的目的地也隻有一個了,杜伊勒裡宮,國王陛下的行宮。
“艾爾伯特·喬瓦尼!你的部下呢,難道警察部隊隻有這麼一點士兵嗎?!”
萊爾市長掃了一眼那些呆若木雞、站在原地的警察士兵,暴怒無比地指著喬瓦尼上校嗬斥道:
“立刻帶人把那些暴民給我攔下來,立刻!現在!”
本來暴民們在西堤島的這場大型集會就已經讓萊爾市長顏麵掃地了,如果他們真的還要去包圍王宮的話,萊爾市長簡直不敢想象等待自己的將是怎樣悲慘的未來。
然而,喬瓦尼上校仍是麵無表情,仿佛沒聽到萊爾市長一樣不為所動。
半晌過後,他才輕聲說道:
“市長先生,光靠警察士兵是不足以攔下那些暴民的,我們即使出動也無濟於事,反而會使事態加劇;在過去的幾個小時,這些人都還算是心平氣和的示威者,如果警察部隊強行鎮壓的話,您很快就會看見巴黎街頭出現上萬名暴徒了。”
“你!你還在這廢什麼話!立即給我派人!”
萊爾市長一愣,攥緊拳頭正要發作,而喬瓦尼上校卻是話鋒一轉,沉聲喝道:
“另外,我得提醒您,市長先生,巴黎警察部隊聽命於陸軍大臣,而不聽命於市政廳,我也隻會接受最高中將的命令,而不是接受您的調遣,請您不要乾涉警察部隊內部的決策了。”
聽到這話,萊爾市長全身都在因為極
度的盛怒而劇烈顫抖,他簡直不敢相信,都到這種關頭了巴黎警察部隊竟然還像個局外者一樣漠視著這場暴亂的升級。
一名市政廳的官僚見狀連忙策馬上前,在萊爾市長耳邊低語道:
“先生,光靠警察部隊確實也解決不了這場暴亂,我們也沒時間和警察部隊在這裡乾耗著了,得立刻趕去聖路易島,尋求城防軍的協助才對。”
在部下的勸說下,萊爾市長好不容易才克製住了自己的盛怒,他緊緊握著韁繩,調轉馬頭,隻在臨走前回頭瞪了喬瓦尼上校一眼,凶狠地說道:
“艾爾伯特·喬瓦尼!今天這事還沒完,你就等著和巴黎這片土地說再見吧!”
說罷,萊爾市長一刻也不敢耽誤,立即帶著隨從們趕往不遠處毗鄰著西堤島的聖路易島,城防部隊指揮所就在聖路易島上。
目視著萊爾市長的背影逐漸消失,喬瓦尼上校淡淡地笑了一下,低頭輕歎道:
“您或許不知道,我離開巴黎的命運早在半個月前就已經注定了。”
...
不到五分鐘後,萊爾市長一行人就出現在了聖路易島。
當他們來到城防部隊指揮所門前時,萊爾市長甚至還沒有完全勒住馬匹,便直接翻身從仍在小步快跑的坐騎上跳了下來。
他一把將韁繩丟給身後的隨從,隨即便徑直闖進了指揮所中,扯著嗓子大喊道:
“我是萊爾·斯萊特!巴黎的市政官,我有要事必須立即見雅克·菲利普中將!”
值守的士兵在簡單地確認了萊爾市長的身份之後就立即將他帶進了公共休息區,指揮所的軍官們基本上都聚集在那裡。
隻不過,萊爾市長並沒有見到雅克·菲利普中將,出麵接待他的是城防部隊的二把手,那位倒黴的馬尼少將。
馬尼少將親切地為萊爾市長端來一杯咖啡,同時不解地問道:
“歡迎你,市政官先生,還不知你登門拜訪是為了...?”
萊爾市長也根本顧不上品嘗咖啡了,他粗魯地將杯碟丟在一邊,同時坐立不安地環顧著四周的軍官,似乎在尋找菲利普中將的身影:
“我是來見菲利普中將的,他在哪?”
馬尼少將看著這位市政官毫無風度的舉止,也不禁愣了一下才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