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對我來說算是一個好消息了。”
勞倫斯默默思量著,作為路易王儲的第一侍從,他本就有著管理調度其他侍從的權力,隻不過因為大多數王儲侍從都是一種名譽上的頭銜,所以勞倫斯也並沒有使用過這項職權。
而路易十五顯然是希望查理公爵能夠借此機會與王儲殿下建立深厚的友誼,以便日後能夠成為輔佐新王的左膀右臂。
這樣一來,倒是給了勞倫斯不少接觸查理公爵的機會。
“如果能夠將他拉攏到我這邊,那麼說不準能對奧爾良公爵這個攝政施加不小的影響力...”
勞倫斯打量著前排這對緊緊站在一起的父子二人,淺笑著搖了搖頭,心中已然有了一些設想:
“至於拉攏的手段...一位深受啟蒙思想熏陶的公爵,還是盧梭的信徒,那他應該不會拒絕有科西嘉議會議長盧梭先生參加的沙龍吧...”
而在禦座廳內,奧爾良公爵也很快明白了國王的意圖,他輕歎了口氣,儘管並不想讓自己的兒子也摻和進這些棘手的政治事務上來,但迫於形勢,他也無從選擇了。
他暗中戳了一下仍在發愣的查理公爵,示意對方接下這份無從拒絕的職務。
看見查理公爵點頭應下了這份任命,路易十五也十分滿意地點點頭,扭頭對勞倫斯提了一嘴:
“那麼,勞倫斯,希望你能儘快幫助查理公爵適應他的侍從工作,你和奧古斯特相處的非常不錯,要是他也能像你那樣就好了。”
“是,我將竭儘所能,陛下。”
勞倫斯恭敬地應道,隨後和麵色不善的查理公爵對視了一眼。
至少在名義上,這位尊貴的王血貴族
是自己的部下了。
...
在完成了對奧爾良公爵的任命之後,這場突如其來的禦前會議也就宣告尾聲了。
之後路易十五象征性地詢問了幾個國事問題,隨即就宣布散會,滿臉疲憊地在侍從的攙扶下率先離開了禦座廳。
群臣們也沒有在這肅穆之地停留過久,他們皆是麵色凝重地離開杜伊勒裡宮,仔細思量著奧爾良公爵擔任攝政到底會對巴黎的政局與自己的地位產生什麼樣的影響。
不過,查理公爵似乎並沒有著急離開的意思,他很是不情願地找上勞倫斯,不善地招呼道:
“那麼,你就是勞倫斯·波拿巴了,或許我還得稱你為長官閣下?”
看得出來,查理公爵對於擔任路易王儲的侍從相當不滿,尤其是在名義上他還得接受勞倫斯這樣一個科西嘉人的指揮調度。
勞倫斯並沒有為查理公爵的敵意而惱怒,畢竟這位年輕氣盛的公爵是對新任攝政公施加影響的關鍵,於是滴水不漏地點頭應道:
“你我皆是為王儲殿下效力,自然不存在尊卑次序之分。”
“哼,為王儲殿下效力,為那個懦弱無能的奧古斯特...”
儘管禦座廳內還有些逗留的貴族,查理公爵仍然是毫不忌諱地展現著他對路易王儲的敵意:
“我的父親說你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波拿巴先生,我也承認這一點,能夠從科西嘉的鄉野走到凡爾賽宮的男人不可能是庸才,但你的才華如果全部用來給那個奧古斯特效力,哼,那真是暴殄天物。”
勞倫斯無奈地聳了聳肩,查理公爵和路易王儲都是自己需要拉攏的對象,不過看來想要讓兩人和睦相處,還是得花費一番功夫了:
“我要去謁見殿下,您要不要同我一起?”
查理公爵愣了下,十分厭惡地擺了擺頭:
“算了吧,我才不想把時間浪費在和那種無能之輩相處上,我要去實現我的抱負了,今天之後,也終於有機會大展拳腳了。”
“您的抱負?”儘管已經對查理公爵那激進的政治傾向有所耳聞,勞倫斯還是隨口問了一句。
血氣方剛的查理公爵也是直言不諱,或許也是因為他覺得勞倫斯·波拿巴這樣的人才著實有資格傾聽他的偉大理想:
“你不覺得整個王國都已經糜爛到骨子裡了嗎?波拿巴先生,所有的現狀都必須改變,否則王國的前途將會一片灰暗;首先要從高等法院那群腐朽的老頑固開始,不能再讓這群廢物阻撓進步了...”
“想不到您還是站在鞏固君權一邊的。”勞倫斯有些意外地評論道,還以為查理公爵是和莫普大法官一樣,試圖通過打壓高等法院來加強王權。
“君權?開什麼玩笑,我才不會接受高等法院的權力送還到王室手中!”
然而,查理公爵卻是眉頭緊鎖,堅定地搖頭否決道:
“如果你有接觸過更多王室成員的話,你就會知道他們全都是一群無能之輩,就像你的主公那樣,把更大權力交到他們手中完全是一場災難;君主的權力應該受到憲法約束,真正來治理這個國家的應該是一群受到良好教育、高潔而出色的精英,由他們來成為整個國家的舵手!”
勞倫斯瞥了一眼周圍驚恐不已的貴族們,不由得感慨,這個年輕氣盛的公爵不愧是奧爾良家族的繼承人,否則尋常人可根本沒有膽子站在杜伊勒裡宮的禦座廳內說出這一番大逆不道的話語。
而在聽完了查理公爵的目標之後,勞倫斯也可以確定,這位二十三歲的公爵無疑已經成為了讓·雅克·盧梭的忠實擁簇。
他所主張的君主立憲製下的精英共和製,也正是盧梭在《社會契約論中所推崇的開明專製的一種激進變體。
也難怪這位公爵會在曆史上主動放棄奧爾良公爵的尊貴頭銜,以雅各賓派成員的身份投身到大革命之中了。
“你覺得呢,波拿巴先生。”查理公爵認真地看向勞倫斯問道。
當然,雖然在思想上勞倫斯對查理公爵還是較為認可的,但是受限於當下的地位和處境,勞倫斯也隻是模棱兩可地點點頭,故作糊塗岔開話題道:
“我是一個意大利人,公爵閣下,對法蘭西的政務恐怕沒有什麼指手畫腳的空間,我所知道的隻是儘心儘力地為國王陛下與王儲殿下效忠而已。”
查理公爵微微皺眉,他自然聽出了勞倫斯話語中的敷衍,於是略有失望地歎了口氣,擺手轉身道:
“罷了,波拿巴先生,我還有事要忙,便先告辭了...”
而當查理公爵正要轉身離開時,他忽然停住腳步,扭頭補充道:
“我覺得我們可以共同成就一番大事的,波拿巴先生,你有空的時候可以來拜訪我,我和父親都住在蒙龐西埃區的主教宮殿...我父親很欣賞你,他一定會很熱情的。”
主教宮殿最初是紅衣主教黎塞留的首相官邸,隨後被第一代黎塞留公爵送給了路易十三,之後又被波旁王室授予了奧爾良家族,那一片繁榮的商業
中心也就成為了奧爾良家族的私產。
勞倫斯微笑著點點頭,並沒有多說什麼,尤其是周圍還有許多雙眼睛都盯著兩人的情況下。
待到查理公爵走遠之後,勞倫斯才輕輕歎了口氣,隨後不失禮儀地與周圍那些窺探著兩人對話的貴族們打了個招呼,而後便準備去謁見路易王儲了。
勞倫斯現在很清楚,儘管奧爾良家族的入局讓巴黎的局勢再一次混亂了起來,但不論局勢如何變化,首要的就是讓自己的勢力壯大起來。
唯有自身強大,才不會如風中浮萍一樣被迫在各大派係之間遊離,也才能夠將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
“普羅旺斯行省落入我手已經隻是時間問題了...地方上的勢力總算得以建立。”
勞倫斯邊走邊思考著:
“至於在巴黎這邊...政治層麵上,隻要保持和王儲的關係並拉攏查理公爵,我在巴黎政局中就注定占有一席之地,再加上舒瓦瑟爾和德·莫普的支持,隻要政局不發生突變,短期內就沒有什麼後顧之憂,那麼接下來就是...”
按照在科西嘉逐步掌權的經驗,勞倫斯非常清楚自己下一步的目標該是什麼了:
“雖然短時間內不會有什麼幫助,但必須開始在法蘭西軍隊中建立我的影響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