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二十歲就出任大使助理的外交官,韋爾熱衲伯爵常年旅居國外,在本土幾乎可以說是無依無靠,此番以五十四歲的高齡回到巴黎,更是稱得上是舉目無親,完全沒有自己的勢力。
事實上,曆史上的韋爾熱衲伯爵在1774年升任外交大臣時,就有許多人借此攻擊他,嘲笑他完完全全是一個“外國人”
當然,或許這也正是路易十五看中韋爾熱衲伯爵的原因——一個本就無權無勢而又能力出色的大臣無疑是輔佐幼王的最佳人選。
而這對勞倫斯來說也是一樣,在本土無依無靠的韋爾熱衲伯爵是一個極佳的拉攏掌控對象。
“或許您回到巴黎是為了承擔更大的責任呢。”
勞倫斯笑著寬慰道,伸手示意韋爾熱衲伯爵坐下。
韋爾熱衲伯爵也隻得苦笑著點了點頭,有些拘謹地坐在了勞倫斯身旁,主動問道:
“那您這次邀請我前來是為了...?”
這一次會麵是在晚上,但是勞倫斯的邀請函在中午才送到韋爾熱衲伯爵的家中,韋爾熱衲伯爵因此也很明白,如果不是有什麼要事的話,波拿巴閣下必然不會如此急迫地與自己會麵。
勞倫斯不緊不慢地喝了口香檳,笑著反問道:
“難道您沒有收到任何消息嗎?”
“消息...”韋爾熱衲伯爵微微皺眉,舔了下嘴唇,有些遲疑猶豫地說道:
“我昨天晚上確實接到了司法宮的消息,他們告訴我,要讓我擔任科西嘉王國的外交大臣,我還以為這是要把我...”
儘管他的話隻非常含蓄地說到一半,但韋爾熱衲伯爵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他還以為自己要被發配到科西嘉那種鳥不拉屎的地方擔任一個可有可無的外交大臣。
說實話,當韋爾熱衲伯爵昨晚收到這個消息,他幾乎如遭雷劈一般愣到了原地,畢竟這無疑於給自己的政治外交生涯宣判了死刑。
勞倫斯也並沒有為這個小小的冒犯而生氣,仍是微笑著,將昨日莫普大法官交給自己的那份名單遞給了對方。
韋爾熱衲伯爵將信將疑地接過這份名單,然而很快,他的眼睛就忍不住地瞪圓了起來:
“這是...?!”
儘管常年旅居國外使得他並不認識上麵的大多數名字,但韋爾熱衲伯爵可是注意到了,這份名單上可是有莫普侯爵與奧爾良公爵這樣的當朝重臣。
如果隻是為了把一批貴族發配到科西嘉的話,總不至於讓這兩位大臣也在名單上吧。
勞倫斯輕輕接過名單:
“一個全新的黨派,金色鳶尾花派,我們由陛下的旨意而組建,以王儲殿下的利益為準繩,以王儲殿下的意誌為準則,一切為了殿下。”
“為了王儲殿下...”韋爾熱衲伯爵瞪大眼睛,似乎還沒有回過神來。
“您的名字也在上麵,伯爵閣下。”勞倫斯輕聲說道:
“您應該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吧?”
韋爾熱衲伯爵重重咽下一口口水,曾擔任過英王特使的他對這種體製和組織是再明白不過了,但這突如其來的驚喜和消息還是讓他不禁口吃起來:
“這是...殿下的...影子內閣。”
說罷,韋爾熱衲伯爵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畢竟昨天晚上他還以為自己要被發配到蠻荒之地終結政治生涯,此時此刻他卻被波拿巴閣下告知自己入選進了王儲殿下的影子內閣。
好在作為一位老練的外交官,韋爾熱衲伯爵還是極快地調整過來,強壓著驚喜問道:
“也就是說,在王儲殿下戴上冠冕的那一日,我將會升任...”
勞倫斯眯眼看著對方,自然也能夠讀出韋爾熱衲伯爵心中的狂喜,但他還是緩緩搖了搖頭,沉聲道:
“沒有那麼簡單,伯爵閣下,這份名單能否成為現實還是一個未知數,這取決於某個不安定因素。”
“您是說...”韋爾熱衲伯爵目光一沉,緩緩說道:
“舒瓦瑟爾公爵?”
“沒錯,您很聰明。”勞倫斯點頭肯定道:
“如果舒瓦瑟爾公爵能夠在加冕那天安然無恙地站在凡爾賽宮裡,這份名單的一切就化為泡影了。”
韋爾熱衲伯爵沉默著點了下頭,他素來與舒瓦瑟爾公爵交惡,很清楚波拿巴閣下說的沒錯。
以舒瓦瑟爾公爵的權勢,如果路易十五在去世之前沒有將其解決,那麼新王的內閣之中必然是不會給公爵的政敵留下任何位置的。
因此,韋爾熱衲伯爵也隱隱意識到了,波拿巴閣下所說的金色鳶尾花派,本質上就是要與舒瓦瑟爾公爵抗衡的一個政黨派係了。
而如果決心加入這個派係,無疑就是要與舒瓦瑟爾公爵正麵開戰了。
之前兩人之間可能還隻是彼此厭惡,但自此之後,兩人之間就是不死不休的政治敵人,舒瓦瑟爾派係毫無疑問會給韋爾熱衲伯爵帶來巨大的麻煩。
“不過...”
而在理清這些之後,韋爾熱衲伯爵卻仍是有一點疑惑不解,他皺眉看向勞倫斯,遲疑著問道:
“您為何在今晚特意與在下會麵呢?”
名單上的名字有數十個之多,韋爾熱衲伯爵很是不解波拿巴閣下為何會獨自邀請自己,還是如此急迫的一場邀請。
“如果您有覺悟與舒瓦瑟爾公爵正麵對決,那我有一件重任希望委托於您。”
勞倫斯嚴肅地說道:
“當然,您如果不想徹底得罪公爵,我也並不強求,我會在劃除您的名字之後向陛下求情,儘早替您謀得一個新的大使職務,使您繼續您的外交生涯。”
“我...”
即使老練如韋爾熱衲伯爵,此刻也不禁猶豫動搖起來了。
毫無疑問,他這一生前五十四年所做出的所有決策加起來,重要性都不如此時此刻的一個點頭或是搖頭。
“呼...”
韋爾熱衲伯爵長呼一口氣,故作輕鬆地笑了笑,已然做出了他的抉擇:
“您還真是給我出了個難題,但是...為了殿下,為了法蘭西,我不能放任舒瓦瑟爾繼續胡來了,不論是何重任,請您交給我吧。”
“非常明智,閣下。”
勞倫斯淺笑著將一杯香檳遞給了韋爾熱衲伯爵,緩緩說道:
“至於交給您的任務...我希望由您來出任外交大臣。”
韋爾熱衲伯爵剛剛接過酒杯,聽到勞倫斯的話語,他還沒來得及抿上一口就不禁愣住了:
“科西嘉的?”
“法蘭西的。”
“什麼...?!”韋爾熱衲伯爵又是一愣,連手中的酒水灑在地上都沒注意:
“您,您是說在王儲殿下加冕之後...?”
“不,不用到那個時候。”
勞倫斯認真凝重地說道:
“三天之後,我希望由您出任法蘭西王國外交大臣。”
韋爾熱衲伯爵張大嘴巴,半天沒緩過神來:
“這會不會...有種欽定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