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出門,就必須得換外出衣裳,尤其她是新婦,更要儀容整潔,這次又是換上一身胭脂紅的宮樣十二幅緗裙,雖然五月,但還得披一件夾衣,就怕著涼。在古代風寒可是會要人命的,又沒有抗生素,很容易一命嗚呼。
妙娘同程晏一同去西庫房,這裡在樂安居的東側,專門辟出來裝置東西的,這裡的管事嬤嬤介紹道:“咱們大奶奶的嫁妝在東庫房,西庫房一直是二房太太奶奶用的。”
嗯,這倒是不錯,聶氏果然有管理才能。
妙娘讓人給了賞錢給這裡的管事嬤嬤,才道:“我這就進去看看,平日裡還要多謝你們照料著了。”
“二奶奶這是說哪裡的話。”有了豐厚的賞錢,管事嬤嬤也不在意這些了,她甚至捏了捏,裡麵應該有一百個大錢,這不可謂不多了。
程晏見她行事疏闊,與人說話有條理,還頗有氣度,不由得暗自點頭讚賞。
進去庫房後,妙娘也才第一次真的見到自己的嫁妝,她先拿了單子出來,讓人開鎖,先開了首飾,她的首飾倒是最多的,有幾樣以前在閨中不方便帶,尤其是這種鑲嵌寶石的,以前是小姑娘,帶這些總覺得裝大人,現在頭發都梳上去了,反而要用貴重些的首飾壓著。
“你們把這幾樣步搖、挑心、分心、簪子都用盒子裝起來。”
再就是布匹,有的要賞人的,她讓人搬出兩匹好看的,到時候裁出來賞人。至於再有器物,就不是很多了,雖然爹娘對自己很好,但她還有四個弟弟,況且顧家的底蘊也有限。陪嫁的瓷器都是買的現成的,還有一部分是小範氏勻出來的,她是為了女兒五娘表示歉意,程氏倒是沒有矯情都收下了。
還有什麼箱子、匣子這些倒是頗多,這是以前顧清沅在江寧時,因木材多,故而打造了很多,什麼官皮箱啊、提盒這種就不說了。
終於看到了陪嫁送的滿滿當當的書,妙娘對程晏道:“喏,你自己看看吧,就是不要送人了。”
程晏隨意翻了翻,有些是孤本,有些則是顧清沅做官體會,尤其是在睢州做知縣時,他連跳幾級,就是因為屯田有功,這裡麵介紹了不少興修屯田法,灌溉之法,還有當時上官某某的性格品行以及有何功績。
寒門學子出頭難,似顧清沅這樣的南人在北方做官,做這種親民官,官卑位置下,豪紳又多,他能嶄露頭角很不容易。
甚至程晏一時看入迷了,還是妙娘催著:“晏郎你拿回去看就是,這裡光線不好,對眼睛也不好。”
她一邊拿著香料在聞,一邊對程晏道。
程晏又看其中還有顧清沅少年時和弟弟顧清茂遊玩山水的手劄,他的詩作清新自然,還特彆擅長畫山水,這些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每到一處都會有對各地地形的描述,還有當地人糧價如何米價如何,足以看出他對老百姓的關懷之情。
“嶽父倒是個有抱負的。”程晏感歎。
隻可惜這年頭出位的全部是那些言官,他們對大臣們監督很嚴厲,當年若非程家出手,顧清沅此等能吏恐怕早就陷入泥淖。越是能臣,越沒有背景,就可以隨意被攻訐,到最後做炮灰,這也是老爺子死之前就拚命要帶他去見故舊門生,不管如何,總有一份香火情在。
妙娘笑道:“那是肯定的啊,要不然我們家窮的都差點置辦不起嫁妝了,父親從小就是教導我們惜福。尤其是錢財雖好,但詩書傳家。飯能飽,衣能蔽體即可,最重要的是不能不懂道理,我嫁過來時,父親就說宦海浮沉,人生難以預料,讓我既要能享受富貴,但窮困時依舊能紡布庖廚,同甘共苦。”
沒想到老泰山竟然如此通透,程晏內心極是欣喜,這樣的女子誰不喜歡,他就在官宦人家長大的,哪有人做官會一直都屹立不倒,真的一路通暢。也就是他祖父曾經都被貶謫好幾次,當年還好他老人家夠堅強,因此後來成宰輔多年。
但就這樣,也從不給自己的父親謀什麼好處,以至於後來還讓他過繼小宗。
貧困時能紡織庖廚,富貴時能堅守本心,程晏看著妙娘道:“此乃真知灼見,我雖然生於宰輔門第,但見過男子發達後忘本,也見過女子仗著嫁妝多頤指氣使,有此嶽父,也難怪妙娘不看重錢財。”
妙娘連忙擺手:“人吃五穀雜糧,就有世俗**。我也不是就真的視錢財如糞土,隻是我如今嫁給你了,一應物事都有,並不需要我為家業發愁,反而給晏郎更能有用。”
“妙娘真是讓我刮目相待,娶你真是我之福氣。”程晏以前隻是膚淺的看外表,當然對於妙娘約莫是美嬌娘,但現在卻又如此深明大義,娶妻如此,夫複何求?
“要再誇我,我是真的受不住了。”她旋即又清點了最後幾項,見無異議,這才要和程晏一道回房。
她是沒想過自己隻是動動嘴皮子,程晏居然把家底子都拿給了她,他對妙娘道:“雖然妙娘你不大看重錢財,但是這府上隨處要打賞,更何況,你嫁我又匆忙,許多嫁妝還來不及采辦,我雖然現在吃穿都在公中。可咱們妙娘不能寒酸了,我這裡有不少珍稀奇玩,賞人或者自己把玩都是好的。”
這裡邊倒是都是好東西,佛手白玉,還有幾個玲瓏剔透的柚子瓤好些這種很花功夫的擺件,妙娘對那柚子瓤是愛不釋手。
但除此之外,程晏手中並無錢財,甚至連地契也無。
妙娘沒有任何異議,倒是程晏主動解釋道:“雖然祖父不給予我錢財,但是臨終前卻引薦我認識不少故舊門生。”
這就是了,再多錢財不如人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