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晏作為士人而言,他有一種以天下為己任的精神,這一點很讓妙娘讚賞,大多數時候,妙娘也非常配合他,作為丈夫,他也對自己很好,不,可以說非常好了。婚前就能完美解決林寒哲的事情,婚後更是在她幾次鬼門關的時候,堅決要保住他,這是他作為丈夫對妻子的愛護。
但是,她和程晏要追求的事業相比,顯然她又顯得那麼渺小。
不是說程晏對她不好,而是程晏為了變法,連他自己都可以犧牲,更何況是她呢。
故而,她了解他,也佩服他,同時,她卻不能看著自己日後眼睜睜的被犧牲。
程晏不理解妙娘,他覺得她是在博自己的關注,這段時日,他實在是太忙,兒子病了全靠妻子一個人照料,她肯定心中存著怨氣。
可是他現在正忙,恩師剛入閣,要推行的事情必須上下協調,得有人來辦這些事情,他恰巧被委以重任,這個關鍵時刻,他不能有絲毫疏忽,因此,他知道妙娘辛苦,但是程家不是沒有下人照看,她沒必要這麼辛苦這麼崩潰。
她又為何突然這般?
已經來不及多想,外麵就有人喊他,他又匆匆而去。
甚至連二人對話中,自己那一瞬間的警覺都拋諸於腦後。
麟哥兒的病在過了十天後,完全好了,怕留下後遺症,妙娘並不讓麟哥兒多出門吹風。好在倦哥兒惦記弟弟,每次下雪了,特地來和他說會兒話才走,馨姐兒那小嘴巴巴的,但這會子卻是麟哥兒最高興的時候。
看著他們三個孩子玩在一處,妙娘也終於鬆了一口氣。
她處理完家務事後,便每天特地留兩個時辰作畫,把畫的最好的那一幅,讓人裱上,到時候送給榮康郡主。
榮康郡主在京中有附庸風雅的名聲,大小算個才女,最喜吟詩作賦,也好指點江山,她這麼多年練字作畫從沒有懈怠過,現在總該有個名聲才是。
這是第一步,先有名聲,彆人就不敢輕易動你。
否則即便出身世家,但是籍籍無名之輩,死了,旁人也不過是道一聲某氏死了。
再有施藥一事,她親力親為,雖然戴著帷帽,但她溫柔的聲音依舊親和力的話語,頓時傳遍整個京中,甚至連宮中都有所知。
永嘉帝皺眉:“之前程晏要發配羅州時,是太後說其妻有觀音之容,但福懋選夫一事,她老人家卻閉口不提了。此事,隻待程家同意,也不過是和蔡家那位一樣,怎地這顧氏現在開始大肆宣揚自己了?”
殺個無名小卒,如石沉大海,不會有人在意,這顧氏也不是什麼名門望族,其父有些才能,但一個沒什麼依仗的官員,能給他高位,廢他也很容易。
國家到了這個地步,永嘉帝本人也知道沉屙必須刮骨治療才成,可是他們作為皇室也必須保皇室的地位,否則,宰輔權柄大於皇權,那是決計不行的,現在他這個強硬派的皇帝還算能和士大夫共治天下,日後就是士大夫之權利淩駕於皇帝之上了。
尤其是皇元子年紀還小,到時候怎麼駕馭這些大臣?
故而,必須拉攏一幫士大夫,尤其是蔡家程家這樣子弟出眾的,程晏本身是郭清手底下改革派猛將,如若不放一個人在身邊,他怎麼放心,讓他們動輒改革。
尤其是對宗室還有土地甚至不少觸動權貴的事情,他還指望程晏不要太猛呢。
簡而言之,既要用他們這些人力挽狂瀾,但是革/命又不能革到自己身上。
因此這中間不能出任何差錯。
在永嘉帝下首站的是錦衣衛指揮使崔雲衝,崔雲衝雖然年紀才而立,但深得永嘉帝信任,且手段高超。
本來某位夫人這種芝麻綠豆點的小事,崔雲衝這種日理萬機,掌握全國線報的人不該管,但偏偏,這位顧氏的夫君程晏,更是日後福懋郡主的儀賓,顧氏必須像甄氏一樣悄無聲息的死去,才能讓福懋郡主毫無芥蒂的嫁進去。
這個時候顧氏卻嶄露頭角,崔雲衝也習慣性的皺眉,覺得不是什麼好事。
太有名氣了,那麼什麼時候她的一舉一動都會被人注目,日後要讓她“無聲無息”的消失,可不容易。
“陛下,這位程夫人我們打聽到她在泉州的時候,也向來都是扶危濟困,與同僚夫人往來很少,卻熱衷於關心孤寡老人和幼童,在泉州很得民心。”崔雲衝連忙道。
永嘉帝作為皇帝看了崔雲衝一眼:“在京裡你們多留心些。”
但又想起太後所說觀音一事,他又對崔雲衝說:“你先看她為人如何?是沽名釣譽還是確實如此?”
那意思仿佛就是說如果妙娘沽名釣譽,他們就可以毫不猶豫的按計劃做掉彆人。
崔雲衝也聽說過太後說程夫人似觀音轉世,害了她的人都會有報應,他崔雲衝從不信邪,倒是想看看這位程夫人到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