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蔣氏眼底,做官的人最在意的無非就是名聲,尤其是程家和顧家這以後的人家,她們不敢休妻甚至是和離,當初顧妙娘說的那番話無非就是威脅她罷了。
她還真傻,還真的聽從了。
其實她就居住京中,誰也不敢把她如何。
什麼和離?最怕和離的恐怕是程家和顧家吧,她可不怕。
不僅如此,她的商行背靠著王昭儀,扯著程晏的大旗,越發風生水起。在她得意時,壓根就不知道妙娘已經去信湖廣。
此時,薛氏正在妙娘處,她也覺得蔣氏不像話:“三弟住在國子監,她也是日日往外跑,渾然沒有婦德,這樣下去怎麼過的好日子?”
這是薛氏的想法,妙娘卻道:“其實她若並非嫁給安文,我還有幾分欣賞她,她這女子膽子大,也不拘於世俗,但就是不該和咱們家結親。”
這話就不是薛氏能接的了,說起來她也是顧家的兒媳婦,雖然不喜蔣氏,但是若真的休了蔣氏,她也會同情。
因為在她這樣傳統的女子眼中,女子被休就沒什麼活路了,再嫁肯定嫁不到什麼好人家家裡去。
“她和安文都不肯退讓,那日子怎麼才能過的好?”
蔣氏是作為蔣家接班人培養的,她的所作所為就是為了維持住蔣家,甚至把蔣家發揚光大,對於她而言嫁到顧家,是憑借顧家和程家讓她青雲直上。
但她不知道越是做到頂端的人,就越是謹慎,有的人位極人臣,甚至都不準子弟出仕,就是愛惜羽毛。
顧家是和你結親不假,但是顧清沅是直臣甚至純臣,他不是那種阿諛之人,更甭提程晏了,本就無意於摻和到奪嫡中去。
現在小孩子夭折率多高啊,再者王昭儀和沈皇後也未必生的都是小皇子,現在急吼吼的上去站台,是嫌棄自己死的不夠早嗎?
你蔣氏要是以你自己的身份,不和顧、程倆家結親,你想怎麼巴結王昭儀都可以,那是你的自由,但是現在影響到彆人了,當然不成。
當時,她以為安文和蔣氏感情很好,還覺得可以轉圜一二,現在卻沒有轉圜的餘地了,當然,她要做什麼事情都是潤物細無聲,不會讓人發現。
如果她說出來,那代表她還不準備這麼做,但是她不說,才代表她要做。
這樣的她大概也隻有程晏才了解。
薛氏儘管看不慣蔣氏的作為,但她也無非是希望妙娘去告誡一二,但妙娘沒這個心情。
拉回思緒,妙娘又問了薛氏她肚子的情況,薛氏都道好,她自己本身生產過,也是有經驗的人,穩婆奶娘都準備好了的,安廷在外也時常寄信回來關係,薛氏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裡甜如蜜。
其實夫妻這麼多年,薛氏和安廷都不是那種喜歡嘴上說的多動聽之人,但是薛氏深知丈夫的抱負,故而默默支持,從而二話。
安廷也投桃報李,這麼些年,妾侍都不曾納過。
當然,這也和安廷自身簡樸有關係,他雖然為官青雲直上,但是非常簡樸,他自做官以來,最常穿的是一件他曾經中秀才時的一件斕衫,還有他那時候還未成婚時,妙娘替他做的一件葛袍,他打了個補丁繼續穿。
薛氏不僅從來都不覺得跟著他吃苦,反而為安廷的安貧樂道自豪。
“既然你都準備好了,我也就不操心了,隻是你快生的那幾天我差人守著,到時候我再過去。”妙娘笑道。
薛氏心中一股暖流流過。
薛氏走的時候,馨姐兒正從外麵回來,她手裡拿的是一捧鮮花,“這是女兒下學回來,看到有個賣花兒的姑娘,我看天色漸晚,就買了回來,雖然不如早晨的花兒帶著露珠那般鮮妍,但是這花兒也挺香的,娘,您聞聞看?”
把花放鼻子底下,妙娘深嗅一下,程晏進來就是看到的這幅畫麵,真真是人比花嬌。
他不禁道:“妙娘,你歡喜這花兒嗎?咱們不如在園子裡種一些吧。”
馨姐兒在旁邊好生羨慕,她娘親都三十多歲了,但是她感覺自己這個做女兒的,還不如娘親在爹爹那裡受寵愛,爹爹對娘那才真的是事無巨細。
“不好,我們家園子裡是什麼當季就種什麼花兒,況且,你也知曉的,我隻是聞聞香味,可不通什麼園圃。”
妙娘撅著嘴,她也是習慣性動作了,這些年,她有脾氣隻對程晏發,有什麼也隻對程晏說。
在彆人麵前好歹維持個樣子,在程晏這裡真正做到隨心所欲。
如此,馨姐兒也隻好偷偷溜走了。
妙娘和程晏攜手回房,程晏替她簪花,妙娘對著銅鏡左右照了一下,撒嬌道:“如何?好不好看?”
“好看,花兒都沒你美。”
妙娘這才滿意。
又聽程晏道:“宗房的老太爺也去了,大哥說準備留在江寧,不再上京,特地讓其孫拜入我門下。”
“嗯,也可得,那我去收拾一間客房出來就是。”現在程晏家中除了老太爺住主院,家裡也就三個孩子,還有多餘的院子。
程晏就惋惜:“轉眼長輩們都故去了,還好咱們家老太爺身子康健,我們日後多在老太爺膝下孝敬吧。”
妙娘讚同:“這是當然,老太爺當年何等威儀,現在雖然榮養,但是精神還是很好,知道你公事繁忙,所以我時常讓倦哥兒和麟哥兒去看老太爺。”
這就是程晏很滿意妙娘的地方,除了她是他心愛之人外,她做的事情也非常合乎他的心意,事事都是為他著想。
當然,她要是做不好,或者一時想不到,程晏也不會怪她。
自己喜歡的人,怎麼樣都喜歡。
二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出了些彆樣火光,這是很難得的,到了她們這個年紀,其實很容易疲倦,或者是看的很倦了,但不知道是不是程晏對她特殊還是如何,隻要有功夫,他對自己就很感興趣。
一陣**初歇,妙娘覺得舒坦許多,她用手有一下沒一下的劃拉著他的胸膛:“唉,你說咱們倦哥兒要尋個什麼人啊?”
程晏覺得奇怪:“你不是說讓咱們倦哥兒晚些成親麼?最好是中了進士之後再提成親的事情,怎麼現在就提起來了?”
“我還不是因為安文和他媳婦兒的事情鬨的,你說那蔣氏配安文,倆人從外邊看也算是相配了,哪裡知道現在鬨成這般?”
在這種盲婚啞嫁的時代,妙娘真的覺得,很容易就娶到怨偶。
不是你們倆男未婚女未嫁,男俊女美,門戶相當,那就是天作之合的。
婚姻可不是那麼簡單,磨合極為重要。
程晏卻道:“安文其實有淩雲誌,若他入官場,怕是個包拯海瑞似的人物,故而從一開始結親,也許他就不喜蔣氏。但是他可能想著蔣氏有一日會改變,至少會和安廷媳婦一樣,但沒想到蔣氏則往另一邊走了。”
“哦,你如此看好他?你之前不是說他才學不如安廷安玉麼?”
“他在藏拙。”
妙娘有些不可置信:“他為何要藏拙呢?”
安文是什麼人啊?他在家中非長非幼,不以才學出頭,怎麼會有出息?
程晏知曉妙娘雖然聰明,但她是局內人,不如他這個局外人看的清楚。
這也是程晏看過好些他的文章才得出的結論,和倆個非常支持程晏變法的小舅子不同,安文更傾向於清議,也就是一開始程晏準備投靠的清議。
用言官科道規範皇帝。
而非是像程晏一樣,品德其次,最重要的是以功績論成敗。
二人想法相左,安文恐怕就是知道這一點,故而才不願意真正在科舉上太過於用心,否則到時候,親戚鬨僵了不好看。
尤其是安文小時候是妙娘帶大的,他和姐姐感情深厚,更不願意姐姐夾在中間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