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第三十九時間(1 / 2)

野草瘋長 扁平竹 10579 字 9個月前

周晉為拖動椅子:“先吃飯吧。”

周宴禮的眼睛早就哭腫了,身上那些傷還在隱隱作痛,不過穿著衣服,所以也看不出來。

他站著不動。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周晉為不再催促他。

周宴禮終於收回視線,步子像灌了鉛一般,每一步都無比沉重。

他看著桌上那些飯菜,眼淚再次沒有征兆地湧上來。

大年三十,因為他愛吃,所以江會會單獨給他做了這些。

周宴禮沒說話,低頭用袖子狠狠抹了一把眼淚。

可是眼淚越抹越多,像壞掉的閥門,永遠沒有止住的時候。

周晉為倒了杯溫水放在他手邊。

他沒有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也沒有勸他,或是傾聽他的難過。

他隻是安靜地坐在那裡,以一個沉穩可靠的父親形象,陪在他身邊。

屋子裡很暗,哪怕開了燈。

客廳逼仄,就算再精心嗬護,二十多年的歲月不可能留不下一點痕跡。

這個房子也老了。

周宴禮的手緊緊按放在腿上,他也覺得一直哭很窩囊,他也想忍住。

可就是忍不住,隻要想到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江會會這個人了,他就難過。

很難過很難過。

到頭來,她還是死於病痛的折磨。

“如果你不想待在平江,等你母親的忌日結束後,我送你出國。在那邊待幾年,混個學曆,之後你想做什麼,隻要彆犯法,我都不會約束你。”

男人的聲音渾厚低沉,像老舊唱片機。

周宴禮覺得,周晉為也變了。和二十年前相比,變的不光是他的年齡。

還有他這個人。

可他具體說不出到底是哪裡變了。

那是一種千帆過境的淡然,淡然到對一切都無所謂,了無生趣。

二十年前的他雖然也沒什麼話,但偶爾也會開個玩笑。

可現在,周宴禮想都不敢想,這樣的事情會發生在他父親身上。

這個氣場強大,極具壓迫感的男人。

周宴禮吃了一口飯,味如嚼蠟。

見他終於肯動筷,周晉為也稍微放下心來。

他從昨天到現在,一粒米都沒進食過。

加上情緒過激,體能消耗的自然比平時更快。

他麻木地進食,雙眼無神地盯著手中的筷子。

周晉為拿著煙和打火機出門了。

周宴禮清楚,這是他爸一直以來的習慣,他雖然抽煙,但從來不在他媽待過的地方抽。

譬如她家,譬如,她的墓地。

那天晚上,他們沒有留在這邊,而是去了平江的另一個家。

那個像吸血鬼古堡的地方。

周宴禮還記得那張床,還記得那個房間。

江會會在這裡永遠地閉上眼睛,他們一家三口一起

在這裡打掃,他也在這裡暗暗發誓,一定會救回她。

可是呢。

嗬。

他就是個說到做不到的廢物。

周宴禮笑了一下,眼眶又紅了。

隻是這次沒有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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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他一個人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

腦子裡像幻燈片一樣,不停地閃回之前的畫麵。

江會會苦口婆心的勸他不要打架。江會會競賽得了第一,拿著獎杯衝他偷笑。江會會一臉讚歎的誇他好厲害。江會會認真卻又笨拙地陪他玩遊戲。

......

太多了。

這些鮮活生動的回憶就像是將他淩遲的刀片。

委屈,難過,和自責。

情緒一旦開始退潮,下一波隻會比之前還要洶湧,將他徹底席卷。

周宴禮抿緊嘴唇,強忍著。

最後翻了個身,將自己裹進被子裡,終於顫抖著慟哭起來。

他在外麵總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看誰不爽也從不慣著,習慣用拳頭來解決問題。

很少有人敢得罪他,誰讓他有個有錢有勢的爹。

這也就導致了,他的少年時期都是粗暴直接的。

少有像今天這樣,哭的像個小孩子。

或許是實在放心不下他,小姨和姨父也從島上找來了。

小姨甚至還帶了一些她親手煮的魚片粥。

她笑著說:“我記得小禮最喜歡吃這個了,多吃點。”

他們每個人都對他小心翼翼的。

周宴禮沒說話,點了點頭。麵無表情地坐下,又開始發呆。

這樣的狀況已經持續了好幾天。

小姨看周宴禮這樣,強撐著的笑也變成擔憂。

吃完飯後,小姨在他旁邊坐下,和他聊著天。

她什麼都說,話題範圍也很廣。

但基本都是她自己在唱獨角戲,周宴禮沒有任何反應。

他像是被石化,更像是麻木了。

這和平時的他比起來,太反常。

他是個很活潑的孩子,話很多,也坐不住。小的時候甚至還被懷疑有多動症。

後來去醫院檢查,醫生說:“沒有任何問題,單純隻是因為這孩子太皮了。”

小姨笑說:“在性格方麵,你和你小滿舅舅更像一點。”

罕見的,周宴禮在聽到她的話後,稍微有了點反應。

他眉頭皺緊,很明顯的嫌棄。

小姨見狀,鬆了口氣,最起碼還有反應。

她摸了摸他的頭。幾天沒見,頭發就長長了這麼多:“你爸爸很擔心你,雖然他嘴上不說。”

她收回手,輕輕歎了一口氣:“小禮,不是小姨為你爸爸說話。我知道你對他有偏見。”

小姨離開後,周宴禮一個人在那裡坐了很久。

小姨的聲音一直在他腦子裡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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