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第五十三時間(1 / 2)

野草瘋長 扁平竹 13565 字 2個月前

四周的一切都令周晉為感到陌生,他並不清楚自己是怎麼來到這個地方的。

像是做了一個毫無知覺的夢,夢醒之後,他就到了這裡。

可江會會的笑落在他眼中,甚至比她身後的日出還要絢爛耀眼。

他稍作沉吟,暫時撇開心底的疑惑。

“嗯。”他點頭,“會的。”

一定會。

因為日出的到來,寂靜的山頂變得熱鬨起來。

山後的那抹光亮,像是點燃希望的火種。

江會會最終還是鼓起勇氣,走到周晉為身旁。

那隻伸過去的手,明明想要去牽他的手。

猶豫再三後,她還是稍微抬了抬,改為握住他的手腕。

她的手指太過纖細,手掌也小,輕輕合攏,扣在他的手腕上。

周晉為已經十八歲了,處在少年與成年人之間的模糊界限。

風華正茂和穩重成熟並存。

包括他身上的每一寸骨骼和肌肉,都在逐漸趨於成年男性。

明明是江會會牽著他,反而有一種,他給予的安全感源源不斷的透過她的掌心傳來。

他們並肩站在一起,她比他矮上許多,剛到他的肩膀。

身上穿著連衣裙,還有他的外套。瘦削的身子撐不起來,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柔軟的及腰長發被風吹動。

周晉為低下頭,看著那縷吹拂在自己手臂上的黑發。

他靜默地等待,然後小心翼翼地將其纏繞在自己的指尖。

頭發本身是沒有溫度的,可他還是感受到了一種有彆於其他的暖意。

日出並非希望的火種。

讓人想要重獲新生的,是源源不斷的愛。

那場日出,是他們一起看的。

十八歲的周晉為,和十七歲的江會會。

他們站在山頂,看著同一片風景。

雲海翻滾,光如瀉金。

他們展望期許的,是同一個新生。

——

次日去學校,江會會身旁的同桌不再是周晉為。

因他而改變的事物似乎都在逐漸歸於原位。

沒人記得短暫的數月時間裡,他們口中高不可攀的周晉為曾經在這間教室裡和他們當過同學。

班主任不記得,同班同學不記得,江會會不記得。

甚至連周晉為本人也不記得。

他短暫地來過,又短暫地消失。

沒人記得他。

周宴禮低下頭,手指緊緊抵著鋼筆,力道之大,都快將桌上的試卷給戳破。

他終於明白了周晉為為什麼要把那些名片交給他。

還有那段時間,他為什麼處心積慮的找各種機會和江會會相處。

他不過是在力所能及的想和她多待一會兒L。

在他有限的時間裡。

僅此而已。

下課鈴剛打響,占彤就過來,愁雲密布的詢問江會會:“周宴禮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我怎麼感覺他今天的狀態不太對。()”

江會會聽到她的話,扭頭往回看。

果然看到了一臉失魂落魄窩坐在椅子上發呆的周宴禮。

如果在從前,上課鈴還沒響,他就迫不及待的抱著他那個籃球,做好隨時往外衝的準備了。

江會會時常懷疑,他是不是有多動症。

為什麼連十分鐘都坐不住。

可是今天卻一反常態,這都下課多久了,他毫無反應,雙眼無神。

占彤說:我剛才觀察了他一節課,他一直往你這裡看,眼神還有點哀傷,就好像……?()_[(()”

她想了想,“好像快哭了。”

這番話更加讓江會會不安。

周宴禮性格要強,他很少哭的。

江會會最終還是懷揣著這份不安起身朝教室後排走去。

她沒辦法放任難過的周宴禮置之不理。

禮貌地和周宴禮的前桌請求:“不好意思,可以暫時麻煩你一下嗎。我想借用你的座位幾分鐘,我有些話要和周宴禮說,不用太久的,說完我就會走。”

周宴禮的前桌是個很內向的女生,和江會會一樣,平日裡不怎麼愛說話。

兩個同樣內向的女生是很難成為朋友的,並非她們聊不來,而是聊天的機會都沒有。

江會會甚至有種錯覺,這好像還是他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交流。

對方很好說話,點了點頭:“你坐吧,剛好我也要走了。”

江會會和她道謝,並從校服口袋裡抓出一把大白兔軟糖作為答謝,送給了她。

糖是今天來學校的時候,周晉為給她買的。

坐下後,江會會伸手遞給他一顆糖,聲音輕柔地詢問:“心情不好嗎?”

周宴禮晃了下神,抬眸看到她了,又搖頭:“沒事,可能是昨天沒睡好。”

江會會觀察他的精神,的確有些萎靡:“昨天又熬夜了?”

“打了會遊戲。”他說。

江會會這次沒有說什麼,她將那顆糖拆開,喂到他嘴邊。

“心情不好的時候,吃點甜的,可以刺激多巴胺的分泌。”

他抬眼,一臉詫異:“什麼安?”

江會會沉默了會,有耐心的和他解釋:“多巴胺,一種神經傳導物質,會讓人變得快樂。”

大約是早在潛移默化中接受了自己這個有些荒謬的身份。

連她自己都覺得匪夷所思,她居然對一個同齡人產生了母愛的情緒,甚至於,這樣的感情日漸加深。

這是和她麵對周晉為時,完全不同的一種感覺。

在周晉為麵前,她總是忍不住想要靠近他多一點,依賴他多一點。

他身上存在著她所缺少的安全感。同時,隻要看到他,她就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心安和滿足感。

() 仿佛隻要有他在,她就無需擔心什麼。

看見他了,她會心跳加速,會緊張局促,也會眼神閃躲。

可和周宴禮在一起時,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變得柔和,好像心理年齡在那個瞬間不斷往上遞增。

看到周宴禮開心她就會開心,看到周宴禮難過,她也會難過。

她想把自己最好的一切都給他。

少女那隻柔軟的小手在他腦袋上輕輕撫摸著。

她唱著哄小孩的歌:“太陽公公起得早,最怕娃娃睡懶覺,爬上窗台瞧一瞧,咦,娃娃不見了。”

她的聲音和她的人一樣,溫婉柔和,哪怕有點跑調也不影響。

加上她此時溫柔撫摸的動作,周宴禮暫時忘卻了剛才的難過,罕見地有些難為情的彆扭起來。

“你這唱的都是些什麼?”

她在學校一般都是紮高馬尾,並不厚重的齊劉海,讓人的視覺重心全部落在她的下半張臉上。

嬰兒L肥還未完全褪去,不是婚紗照裡的瓜子臉,如今還是可愛的鵝蛋臉。

鴉睫濃黑卷翹,低頭時,甚至在眼底投映一小片陰影。

她的皮膚光潔白皙,一丁點的瑕疵都沒有。哪怕離近了看,也隻能看到眼角下方那粒黑色的淚痣。

聽說長淚痣的人,都是上輩子吃了太多苦,流了很多淚的。

周宴禮不信這些,他覺得就是一群傻逼在封建迷信。

其實與其說是不信,倒不如他是在試圖推翻這一切。

江會會的這輩子已經夠苦了,流了這麼多淚。

如果上輩子也一樣的苦。

他不敢細想下去。

剛心疼完爸爸,現在又開始心疼媽媽。

周宴禮悶聲悶氣,問她剛才到底是在唱歌還是詩朗誦。

既然還能開玩笑,說明心情稍微有了點好轉。江會會也鬆了一口氣,她笑眼微彎:“哄小孩的歌,我舅舅說小的時候我很愛哭,但是他們給我唱這首歌我就不哭了。你說是不是很神奇?”

周宴禮彆扭地移開視線,趴在桌上,將臉埋在臂彎裡。

語氣生硬:“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她笑眯眯地又伸手去摸他的腦袋:“可是在我心裡,小禮永遠都是需要哄的小朋友呀。”

早在不知不覺中,周宴禮的情緒和她的也連接在了一起。

她喜他所喜,也憂他所憂。

書上總說,母子連心。或許……就是這樣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