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江會會這麼說,周宴禮也沒有多加質疑。
本來剛才就隻是朦朦朧朧聽到那麼一句,他自己都不是很確定。
“你好好當你的伴娘,不用擔心我。到時候記得拍幾張照片發給我。”
“新娘子的照片嗎?”
他不爽:“誰看新娘子,我讓你拍你的照片,不是當伴娘嗎。”
她不好意思的笑笑:“才不要,很難看。”
他連哄帶騙:“誰瞎眼敢說你難看,我把他揍到真的瞎眼。”
這人還是一如既往的愛用暴力解決問題,江會會搪塞他:“好啦,你快去上課吧,等我回家的時候給你帶好吃的。”
周宴禮這才不情不願的和她說了再見。
電話掛斷後,周晉為拿著剛從護士那兒L拿來的藥,和溫水一起遞給她:“周宴禮打來的?”
她點了點頭,接過藥和水杯,溫水送服。
藥片滑過嗓子眼時不太順利,堵了一下,微微化開,苦到她皺緊眉頭。
周晉為及時遞給她一瓣橘子,她放進嘴裡咬開,酸甜的味道終於蓋過苦澀。
“嗯,他問我在怎麼沒去學校。”
周晉為將她手裡的水杯接過來,再次注入熱水,放在一旁。
預防她隨時渴了,手邊都有水。
“還不打算告訴他?”
江會會點頭:“再等等吧。”
其實她誰都沒告訴,包括周晉為,隻可惜他過於敏銳了。
隻是從她的好友口中得知,她沒來學校的原因是因為她家裡人給她請了幾天假。
他就察覺到問題不太對。
接連給江會會打了好幾通電話後,終於在他的逼問下,她不得不說出實情。
周晉為替她換到vip病房,有專人看護。
但絕大部分大時間,都是他在一旁陪同。
媽媽當然也質疑過他們之間的關係,非親非故的,對方為什麼要幫這個忙。
至於後來又是怎麼放下心來,周晉為給出的解釋是:“我和她說,你之前幫了我,所以我是報答。”
江會會笑道:“原來你也會撒謊。”
他也笑:“偶爾撒個謊,無傷大雅。”
她笑著笑著,眼神就暗淡下來。手背上的針眼密密麻麻,這些天來她一直都在打針。
她甚至覺得自己都有些水腫了,早上起來,就連睜眼都有些費力。
周晉為在旁邊陪她,電視裡二十四小時的播放動畫片,她看的津津有味。
可是此刻,她突然有一種很深的無力感。
大約是臨近夜晚,人總是容易傷感。
周晉為輕輕握住她的手:“彆怕,不會有事的。”
她低垂眼睫,聲音染上哭腔:“小禮說,我是在二十三歲那年得癌症死的,可我現在才十八歲,我……我要是死了,小禮是不是也會……”
她不敢說出那個猜想。
周晉為心
疼一陣刺痛,他起身去抱她:“不會有事的,你和小禮都不會有事。”
江會會靠在他的腰上,終於忍不住,無聲哭了起來。
—
周宴禮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他怎麼沒聽說江會會還有個這麼遠的親戚,並且辦個婚禮還需要好幾天。
下午放學,他也沒心思去打籃球,推了朋友的邀約,難得準時準點回家。
小區樓下幾個阿姨站在一起聊天。
“可惜了,還那麼小。”
“聽說是癌症,肺癌。那麼聽話的小姑娘,平時看上去也沒什麼毛病,挺健康啊。”
“怎麼偏偏就得了這個病。”
“誰知道呢,老天不長眼啊。你說讓建國兩口子怎麼辦,家裡還有兩個那麼小的。”
周宴禮拿鑰匙開樓下的鎖,正要推門進去,聽到後麵的議論聲,他眉頭皺了皺。
建國,是外公的名字。
還有……肺癌?
他走過去:“你們剛剛……說誰得了癌症?”
那幾個阿姨認識他,知道他是住在江會會家對門的周宴禮。
“你還不知道嗎,就是你家隔壁的那個叫會會的女孩子,她前些天在醫院……”
她們話還沒講完,麵前就沒了人影。想到剛才那個男孩子慘白著一張臉匆忙跑開,她們都還有些後怕。
那個神情實在是讓人揪心。
周宴禮一直在抖,精神進入高度驚恐的狀態。沒辦法控製自己的心跳,沒辦法控製自己的呼吸。
他覺得荒謬,怎麼可能,已經這麼小心謹慎了,怎麼還會得病。
不可能的,江會會她不可能會重蹈覆轍,她還這麼小,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她受了十多年的苦,好不容易要憑借自己的努力走出這個地方了。
她怎麼可能……會得癌症呢。
小姨口中媽媽去世前的樣子在他腦海閃過。
他的腳步又急又慌,神情恍惚,也沒看路。
被車撞了,對方和他道歉,詢問他有沒有哪裡受傷。
他毫無反應,從地上爬起來,一瘸一拐的往前走。手背的鮮血流下來,沿途滴了一路。
不會的,江會會不會有事的,她會長命百歲。
一定是誤診了!
對,一定是誤診了!
他失魂落魄,眼裡的淚一滴一滴往下滾,心臟像是被一隻手大力揉碎。
不會的!不會有事的!江會會已經死過一次了!這次怎麼可能還會死!
她答應過他要好好活著的!
從前隻是從旁觀者的口中得知他母親的死亡,她所遭受的折磨。
可如今,卻讓他直麵她從健康到凋零的全過程。
那種肝腸寸斷的痛,他終於深刻的體會到。
自己的父親,當初到底陷在怎樣的痛苦之中。
走了一個半小時才走到醫院,甚至忘了可以打車。他的思想被
凍住了,整個人回歸到原始。
一切動能都靠身體的本能。
可他隻是站在病房外,遲遲不敢進去。
沒關嚴實的房門,裡麵的聲音泄出來。
是周晉為。
他心疼的問她:“疼不疼?”
江會會聲音有氣無力,卻還是笑著回答他:“不疼。”
“疼就說出來,不要忍著。”
她頓了頓,又說:“好吧,是有一點疼。”
周晉為坐在那裡,替她揉著手臂。
護士從旁邊經過,看到周宴禮的手上臉上全是摔倒後的擦傷。她細心的詢問:“你身上的傷需要去包紮一下嗎?”
一連問了好幾遍,周宴禮才回神。
他搖搖頭:“不用。”
對方悻悻離開。
大約是聽到了外麵的動靜,門從裡麵打開,出來的是周晉為。
他看到周宴禮,隻是眼睫輕抬,並未露出其他表情。
仿佛早就預料,他會知道。
畢竟這件事瞞不了多久,他哪怕再愚笨,也該察覺出端倪來。
“進去吧。”他說。
周宴禮沒動,他還保持著剛才的姿勢,後背靠牆站著。
被車撞過之後,身上多多少少留下了一些傷,他佝僂上身,雙眼無神。
他很少有這麼狼狽且不修邊幅的時候。
走廊燈光明亮,總有醫護腳步匆忙地跑進某個病房。
裡麵或多或少都會伴隨著病人親人的哀嚎聲。
醫院是見證最多生離死彆的地方。
太多人在這裡失去摯愛,失去親人。
周晉為的目光停留在他臉側的淤青,還有手背上的擦傷,皮肉翻卷,鮮血已經凝固了。
上麵甚至還有灰塵。
看傷口,是新鮮的。
可他好像對於疼痛早就麻木了。甚至可以說,他整個人現在已經處在一種極度崩潰之後的麻木當中。
“還是先去處理一下傷口,你現在這樣……”
周晉為的話沒說完,周宴禮打斷了他。
他痛苦的閉上眼睛。
嘴唇顫抖:“她……會死嗎?”!,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